似这等滔天大罪，足以把他们所有人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赵桓依旧跪在地上。
但他的腰杆挺得笔直，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他看着龙椅上那被背叛和恐惧彻底点燃的帝王，看着殿下那一片混乱和惊惶。
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这位大宋道君皇帝的怒火已被彻底点燃，但还远远不够！
他必须趁热打铁，将这铁幕彻底撕开，将江南的毒瘤连根拔起！
绝不能给朱勔与其党羽，任何喘息和反扑的机会。
他猛地再次叩首，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穿透殿内的喧嚣：“官家！账簿为证，铁证如山！”
“朱勔通辽资敌，豢养私兵，图谋不轨，罪在不赦！”
“儿臣恳请官家，即刻下旨！”
他抬起头，目光如电，扫过扫过那些面无人色的官员。
最终定格在赵佶那因暴怒而扭曲的脸上，一字一句，斩钉截铁：“锁拿朱勔，押解进京！”
“彻查江南应奉局！凡涉案人等，无论官职大小，一体擒拿！”
“抄没家产！以正国法！以儆效尤！”
“以安社稷！以慰天下！”
“儿臣愿为先锋，亲赴江南，擒此国贼！为官家分忧，为社稷除害！”
这道“当庭启封”的惊雷，已然引燃了焚毁江南巨蠹的燎原之火！
而赵桓，将这火焰，彻底推向了顶点！
垂拱殿内，死寂无声。
徽宗赵佶枯坐龙椅，胸膛剧烈起伏，额角青筋如同盘踞的毒蛇，在惨白的面色下突突跳动。
那本摊开的账簿，此刻在他眼中已不再是单纯的纸页。
而是滚烫的烙铁，灼烤着他帝王的尊严，更烫穿了他精心描绘的“丰亨豫大”幻梦。
朱勔！
这个他一手提拔，倚为江南心腹，替他搜刮尽天下奇珍异宝填充艮岳的宠臣！
竟敢……竟敢用他御笔亲题的“花石纲”船队，夹带私运八万斤精铁资敌！
换取辽人的战马！
豢养私兵！
甚至以北狩这等大逆不道之名！
这是何等的背叛！
何等的奇耻大辱！
“逆贼！就该千刀万剐！”
赵佶的咆哮声嘶力竭，带着破音的尖锐，在空旷的大殿中疯狂回荡。
他猛地抓起御案上另一方沉重的玉镇纸，狠狠掼向丹墀之下！
“砰！”
玉屑与金砖碎片四溅飞射，几个跪在近处的官员被溅了一身，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后退。
那人匍匐在地，宽大的紫袍下摆铺开，如同被狂风撕扯的残旗。
他额头死死抵着冰冷刺骨的金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坚硬无情的触感。
方才那“北狩首资”四字入耳，他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朱勔这蠢货！
贪墨也就罢了，竟留下如此致命的铁证！
更要命的是，这账簿牵连之广，绝不仅止于朱勔一人！
江南应奉局是他蔡家势力在东南的命脉，多少门生故吏依附其上，多少见不得光的财富通过这条管道输送回汴京！
赵桓这小王爷，哪里是献账簿，分明是往他蔡京的心窝里捅刀子！
他必须自救！
必须在官家被这滔天怒火彻底吞噬之前，找到一线生机！
“官家！官家息雷霆之怒啊！”
蔡京猛地抬起头，已是老泪纵横，声音因极致的惶恐而嘶哑变形，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的颤音，“朱勔……朱勔此獠，辜负圣恩，罪该万死！”
“老臣……老臣亦有失察之罪！万死难辞其咎！”
他重重叩首，额头与金砖撞击发出沉闷的“咚”声，再抬头时，额上已是一片触目的青紫。
“然则！”
蔡京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悲怆，“官家！朱勔盘踞江南多年，党羽爪牙遍布州府，经营如同铁桶！”
“其手中更握有……握有那些见不得光的私兵死士！”
“此獠，已成江南心腹大患！”
他浑浊的老眼飞快地扫过龙椅上暴怒的帝王，捕捉到那一丝因私兵死士而加深的忌惮，立刻接道：“此刻雷霆锁拿，固为正理！”
“然则，若处置稍有不慎，或所遣非人……恐……恐激得此獠狗急跳墙，铤而走险！”
“江南乃我大宋财赋根本，膏腴之地！”
“一旦生乱，流民四起，盗匪横行，若再被有心之人勾连煽动……后果不堪设想啊官家！”
他再次重重叩首，声音带着哭腔：“老臣斗死直言！锁拿朱勔，非大智大勇、深孚众望、更需身份足以震慑宵小之辈不可为！”
“此非寻常钦差办案，实乃……戡乱定鼎之重任！”
他话语中的身份足以震慑宵小几字，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
几个依附蔡京的官员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瞬间领会了太师意图——必须阻止官家派遣真正的铁腕重臣下去！
否则，江南的盖子一旦被彻底掀开，谁也跑不了！
“太师所言极是！官家三思啊！”一个户部侍郎慌忙出列，声音发颤，“江南承平百年，朱勔根基深厚，牵一发而动全身！”
“非位高权重、德隆望尊者，恐难压服地方，反易激起大变！”
“臣附议！”
另一名御史急声道，“当此非常之时，需遣一位身份贵重、能代天巡狩、令江南官民不敢轻举妄动之人！方可保江南安稳，顺利擒拿国贼！”
他们绝口不提赵桓方才的请命，只将身份贵重、代天巡狩这几个词反复强调。
而这些人的目光却若有若无地瞟向几位年高德劭、却早没有什么权利的宗室亲王方向。
这等意思，再明显不过。
最好派个有名望没实权的王爷，去当个泥塑菩萨。
到了江南，走个过场，就不要再继续深挖了。
这才符合他们这些人的利益！
“简直是一派胡言！”
一声断喝如惊雷炸响！
何执中须发皆张，紫袍因激愤而簌簌抖动。
他猛地踏前一步，笏板直指那几个出言的官员，声如洪钟：“尔等巧言令色，包藏祸心！”
“那朱勔通敌叛国，已然证据确凿，乃十恶不赦之巨蠹！”
“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遣干员猛将，直捣巢穴，锁拿归案，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岂容尔等在此以‘恐生变乱’为名，行拖延包庇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