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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我家住在大陕北 > 第118章 冻土翻耕里的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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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化后的塬坡湿漉漉的,晨雾像扯不开的棉絮裹着窑洞。秀兰蹲在老井旁淘米,木桶搅碎了水面的残月倒影,冰凉的井水漫过指缝:“王婶,” 她望着远处泛青的枣林,“冻土该松了,今儿把陈年老粪起出来晒晒。” 老人拄着枣木拐杖走来,鞋底沾着暗红的胶泥:“中,” 她用拐杖点着地面,“得赶在惊蛰前把地翻透,枣树的新根等着扎土呢。”

李虎的车间里,潮气在梁上凝成水珠,滴答滴答落在枣木板上。他握着墨斗的手悬在半空,盯着木料上蜿蜒的水痕:“安娜,” 他的声音里带着心疼,“把所有板材架高两指宽,” 墨线弹出的刹那惊飞了梁上的麻雀,“这湿气比刀子还伤木头。” 学徒踮着脚搬砖,忽然发现师傅围裙上的补丁又添了新的。

建军背着竹篓在枣林穿行,篓底的艾草随着脚步沙沙响。小吴举着自制的测土木签跟在后头,木签上刻着深浅不一的刻度:“建叔,” 少年指着发黑的土壤,“西边洼地的土还是冻的。” 老人蹲下身,用旱烟袋敲碎薄冰:“别急,” 他抓起冻土在掌心碾磨,“等日头再毒些,咱用枣木犁开道,地气就上来了。”

晒谷场上,邻村的赵大姐带着人赶着毛驴车来了。车斗里装着新打的柳编筐,筐沿还沾着露水:“兰子姐,” 她抹了把额头的汗,“听说你们要起粪,俺们村壮劳力都来了。” 秀兰望着车辕上冻裂的枣木把手,眼眶发热:“妹子,这情分,姐拿十坛枣蜜都还不清。”

李虎的木工坊变成了临时农具铺,后生们围着枣木堆挥斧。张哥抡着大锤砸楔子,震得屋顶的积雪簌簌落下:“虎子,” 他擦着飞溅的木屑,“犁头的铁刃还得磨,咱村里铁匠铺......” 话没说完就被李虎截断:“不用去镇里,” 他举起父亲留下的老锉刀,“这把锉过三代人的锄头,还能再战!”

枣林深处,研学团的孩子们跟着建军学埋护树钱。小雨捧着铜钱,在树根旁挖出小坑:“建爷爷,为什么要埋铜钱呀?” 老人蹲在冻土上,呼出的白气混着艾草香:“这是和枣树说悄悄话,” 他把铜钱按进土里,“等开春,树就知道该往哪儿使劲儿长。” 孩子们学着他的样子,认真地给每棵树都 “写信”。

晌午时分,老槐树下的石桌上摆着新蒸的榆钱窝窝头。秀兰掀开竹篾盖,热气裹着槐花香散开:“都来垫垫肚子!” 她给赵大姐递过粗陶碗,碗里的小米粥浮着油花,“这是用去年的陈谷熬的,就着咸菜,管饱!” 众人围坐,笑声惊飞了树梢觅食的麻雀。

申时末,李虎被请到田头修犁。他蹲在结冰的田埂上,锉刀在铁犁刃上拉出火星:“张娃,” 他指着扭曲的犁辕,“枣木遇水发胀,得用火烤着校正。” 少年举着松明火把,火光映得师傅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远处传来毛驴的嘶鸣,混着此起彼伏的翻地声,在塬坡上荡开。

暮色漫过塬坡时,晒谷场亮起了马灯。村民们围坐在新支起的石碾旁,给冻土块过筛。秀兰教赵大姐的徒弟们辨认粪肥:“羊粪要掺着麦秸,” 她抓起一把肥料,“牛粪得晾到半干,” 忽然指向天空,“看那火烧云,明儿准是个翻地的好天。”

深夜,秀兰坐在炕上补衣裳,油灯芯 “噼啪” 爆开火星。圆圆趴在她膝头,看窗外的月光给翻耕的土地镀银:“奶奶,冻土好硬,挖起来肯定很疼吧?” 老人的针穿过粗布,轻轻笑了:“疼啥?” 她摸着孙女的发辫,“咱陈家洼人骨头比冻土还硬,等开春,土里就冒金疙瘩。”

塬坡上的窑洞渐次熄灭了灯,唯有李虎的车间还亮着光。他在给邻村赶制播种用的木耧,刻刀在潮湿的枣木上缓慢游走。木屑落在父亲留下的围裙上,像落了一身星星。远处,建军的观测站里,老人对着新画的《春耕图》沉思,图上每块田地都标着对应的守护者,还有孩子们埋的护树钱,用红笔圈成一颗颗小太阳。

当第一声鸡鸣撕破晨雾,陈家洼又迎来了新的一天。冻土在锄头下碎裂,露出暗红的土层,像大地睁开了眼睛。秀兰的熬蜜锅暂时歇了火,李虎的刻刀换成了农具,建军的旱烟袋里装满了艾草 —— 他们知道,春种比冬藏更要紧,每一粒种子,都是黄土地的希望。

晌午时分,张哥的三轮车突突突驶进晒谷场,车斗里堆着省城寄来的新订单。李梅展开信纸,声音里带着兴奋:“冬酿枣蜜卖脱销了!百货大楼还要定制春耕主题的枣木礼盒!” 话音未落,赵大姐带着人扛着铁锹赶来:“梅妹子别急!先把地翻完,咱有的是手艺!”

暮色再次漫过塬坡时,翻耕的土地像整齐的书页铺展在塬坡。村民们坐在田埂上,啃着冷硬的窝头,望着天边的晚霞。秀兰掏出怀里的护树钱,铜绿在夕阳下泛着微光:“爹,” 她对着远处的枣林低语,“您看,陈家洼的春天,又要来了。”

深夜,塬坡上飘起了细密的春雨。秀兰站在窑洞前,听着雨点击打窗棂。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新翻的土地上砸出小坑。她摸了摸围裙口袋里的护树钱,冰凉的铜钱渐渐有了温度。远处,李虎的车间熄了灯,他太累了,倒头就睡在堆着农具的地上;建军的观测站还亮着一盏孤灯,老人对着雨声,在《护枣经》里添上新的批注。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翻耕的土地上时,陈家洼的人们又开始了新的劳作。他们知道,冻土再硬,也硬不过他们的决心;日子再难,也难不倒黄土地上的子孙。每一次翻耕,都是与土地的对话;每一滴汗水,都是对希望的浇灌。而那些埋在土里的护树钱,那些刻在木头上的纹路,那些飘在窑洞里的枣香,终将在岁月的沉淀中,酿成最醇厚的丰收酒,刻成最坚实的致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