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不可啊!”
张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虎目含泪,“秦桧既敢如此,必是揣摩上意,有了倚仗!陛下连下十二道金牌,心意已决!”
“您此去临安,无异于自投罗网!一旦失去兵权,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岳云亦跪倒:“父亲!张叔叔所言极是!朝廷此时召归,绝无好意!不如我们……”
“住口!”
岳飞猛地一拍案几,声如雷霆,“岳云!你也要为父做那不忠不义之臣吗?”
“我岳飞一生,但求无愧于心,无愧于国!若是惧死抗命,与反叛何异?日后史书工笔,叫我如何面对岳氏列祖列宗!”
他目光灼灼,盯着张宪和岳云:“我意已决!即刻启程,回京面圣!相信陛下,必不会负我岳家满门忠烈!”
杨再兴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忍不住插话道:“元帅!忠君爱国,亦需审时度势!”
“如今奸臣当道,蒙蔽圣听,您一身系北伐重任、三军将士之望,岂可轻赴险地?末将愿以性命担保,其中必有滔天阴谋!”
岳飞看了一眼杨再兴,语气稍缓:“再兴,你勇冠三军,我心甚慰。然,为人臣者,有所为,有所不为。”
“临阵脱逃、拥兵自重,此非大丈夫所为!纵前方是刀山火海,某,亦要闯上一闯!若真如汝等所言……某,便以这一腔热血,染红那昏君的御阶!”
众人苦劝无效,岳飞心如铁石。
最终,在张宪等人的极力劝说下,岳飞勉强采纳了一个折中之策。
岳飞先行进京“述职”,张宪则率领大军主力,缓行于后,驻扎在临安府外围的京畿要地,既不进城以示无叛意,又可形成威慑。
一旦临安有变,大军可迅速反应。
计议已定,岳飞便带着岳云以及数名亲卫,轻车简从,先行奔赴临安。
张宪、杨再兴则整顿大军,随后缓缓南行。
赵正隆则提前潜入临安,暗中布置。
然而,岳飞甫一进入临安,便感觉气氛不对。
迎接他的,并非凯旋功臣的礼遇,而是一道明升暗降的诏书:加封少保、枢密副使,却即刻解除了他宣抚使、河北路招讨使等所有实权军职!
同时,赵构并未立即召见,只命其于赐第中“静候宣召”。
岳飞被变相软禁了。
直到此时,他心中那坚定的信念,才开始出现裂痕。
更致命的打击接踵而至。
朝廷下旨,召张宪进京“叙职”!
接到这道旨意时,张宪正在军中与杨再兴议事。
他瞬间明白,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这分明是要将岳家军核心一网打尽的毒计!
“秦桧老贼!赵构昏君!”张宪目眦欲裂,一把将圣旨摔在地上,“元帅危矣!”
杨再兴霍然起身:“张兄,此时不能再犹豫了!朝廷已无半点诚意,唯有兵行险着!我等当速速潜入临安,救出元帅!”
张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军不能妄动,否则立刻坐实了元帅谋反的罪名。只能挑选可靠精锐,乔装潜入临安,见机行事,救出元帅一家,再图后计!”
他立刻点起三百最忠勇的背嵬军士,与杨再兴一起,脱下戎装,扮作商旅、流民,分批混入已然暗流汹涌的临安城。
赵正隆早已在城内接应,提供了隐蔽的落脚点和情报支持。
临安。
岳飞赐第周围,看似平静,实则布满了皇城司的暗探,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岳飞被软禁府中,行动受限,访客绝迹。
他每日坐在书房,望着北方,心中充满了悲凉与愤懑。
岳云年轻气盛,几次想要强行出府,都被岳飞厉声喝止。
他仍存着一丝幻想,盼着官家能明察秋毫。
然而,等来的不是皇帝的召见,而是夜半时分,张宪、杨再兴的冒险潜入。
岳飞虽然耿直,却也明白,朝廷分批召他们进京,行的分明是诱捕之计!
看来,正式发难之日已然不远!
“父亲!不能再等了!”岳云急道,“趁现在还有机会,我们杀出去!”
岳飞长叹一声,英雄泪几乎夺眶而出:“云儿,为父……为父有负将士,有负中原百姓啊!”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一心一意所忠的“君”,早已与“国”背离。
那“直捣黄龙、迎回二圣”的梦想,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正当岳飞在忠君与求生、个人名节与三军存亡之间痛苦挣扎时,府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兵甲撞击声!
紧接着,火光骤起,人声鼎沸!
“不好!被发现了!”
张宪脸色一变,疾步冲到窗边缝隙观望,只见府邸已被大批御前班直士兵团团围住,火把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一名内侍宦官在士兵簇拥下,正在府门外宣读着一份诏书,内容无非是“岳飞父子、张宪等拥兵自重,图谋不轨,着即拿下”云云。
“岳元帅!速速开门接旨!否则,格杀勿论!”
门外传来内侍宦官嚣张的喊声。
府内众人瞬间绷紧了神经。
岳云“锵啷”一声拔出佩剑,挡在父亲身前。
岳飞面色灰败,一瞬间,万念俱灰,他整了整衣冠,竟似要开门受缚……
事到如今,他仍想着以死明志,不愿连累部下,更不愿背上“反叛”的污名。
“元帅!不可!”
杨再兴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岳飞:“此时出去,唯有死路一条!岳家军数万将士,还在城外等着您!中原百姓,还在盼着您!您若就此赴难,正中了奸臣下怀!”
“是啊!父亲!我们护您杀出去!”岳云也急红了眼。
张宪更是直接下令:“背嵬军!准备突围!杨将军,你护住左翼,我率人开路!按预定计划,抢占涌金门!”
众人齐声应诺,瞬间从悲愤中转化为战斗状态。
这些百战余生的精锐,此刻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就在御前军士准备强行撞门之际,府门却从里面轰然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