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关掉电脑,站起身时肩膀有些发僵。她把文件收进包里,手指在键盘上停留了几秒,才按下锁屏键。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灯还亮着,但外面楼层已经暗了不少。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悦发来的消息:“你再不出来,我就上来抓人了。”
林晚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四十分。她拿起外套走出门,电梯下行时盯着数字跳动,没有看屏幕。
苏悦等在大堂,手里拎着两杯热饮。“我说了多少次,别总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她说,“今晚那个酒会,大家都去了,你也该换换脑子。”
“我不擅长这种场合。”林晚接过杯子,指尖传来温度。
“不是让你去谈项目,就是喝点东西,认识几个新朋友。”苏悦拉着她往外走,“你要是不去,我明天就告诉所有人你怕社交。”
林晚没说话,跟着她上了车。
酒会在城东一家文化空间举行,地方不大,灯光偏暗,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人不多,三三两两站着聊天,声音轻,没人高声说话。林晚站在角落,手里拿着一杯果汁,目光扫过人群。
苏悦很快被人叫走,留下她独自站着。她不想主动搭话,也不打算待太久。只是刚来就走会惹人注意,她得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离开。
这时,有人走到她旁边。
“这幅画,你觉得怎么样?”男人指着不远处墙上的一幅作品。蓝色和灰色交织,中间有一道裂开的痕迹,像一道口子。
林晚看了一眼。“看不懂。”她说。
“我也是。”他笑了笑,“但它让我想起老城区那面墙,去年被拆之前,上面全是涂鸦。有人画笑脸,有人写告别的话。”
林晚抬眼看他。他穿着深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手里拿着一杯水,没有喝酒。
“你也去过那里?”她问。
“路过几次。”他说,“有时候停下来看一会儿。那些画不会存在很久,可每一笔都挺认真。”
林晚点点头。“现在都没了。”
“是啊,”他说,“但当时看到的人,记得就行。”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林晚发现他说话时不盯着人看,也不会刻意找话题。不像那些在职场上套近乎的人,总想着从你嘴里挖出点什么。
她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十点十七分。再待十分钟,就可以走了。
“你常参加这种活动?”他问。
“第一次。”她说。
“我也是。”他笑了一下,“朋友硬拉来的。本来想打个招呼就走,结果看到这幅画,觉得有点意思。”
林晚看着他侧脸。他说话的时候,眼神很稳,没有闪躲。她犹豫了一下,集中精神,凝视他的眼睛。
“心灵洞察之镜”开启。
一瞬间,她看到了他的情绪——轻松,带着一点好奇,还有对这幅画的真实感触。没有算计,也没有试探。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这幅画有意思,也对她愿意接话感到意外和高兴。
持续不到十秒,她收回视线,心跳快了一拍。
这是今天第三次使用能力。系统刚才提醒过已达上限,但她还是用了。她需要确认。
“你好像经常观察别人。”他说。
林晚一怔。“有吗?”
“你刚才看我的眼神,像在判断什么。”他语气平和,没有质问的意思,“不过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防备方式。”
林晚没回答。她很少被人这么直接点破,更少遇到不因此退开的人。
“你在想事情?”他问。
“在想你是不是真的只是随便聊聊。”她说。
他笑了。“如果我说是呢?”
“我不一定信。”
“那你要怎么才能信?”
林晚看着他。他的眼睛很干净,不像赵铭那种伪装出来的温和,也不像其他人在利益面前藏不住的贪婪。他是真的在问,没有逼迫,也没有表演。
“我已经知道了。”她说。
“知道什么?”
“你是真心想聊这幅画,不是为了接近我,也不是为了打听什么。”
他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你能看出来,说明你很敏锐。”
林晚没解释。她收起思绪,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这个动作她自己都没察觉,只有身体知道——当她稍微放松时,手指就会这样轻轻滑动。
“其实我也在想一件事。”他说,“这些画被毁掉的时候,创作者明知道留不住,为什么还要画?”
“也许是因为那一刻,他们想表达。”林晚说,“能不能留下,是另一回事。”
“所以表达本身就有意义?”
“对。”
他看着她,眼神忽然沉了一些。“那你有没有做过一件事,不是为了结果,只是因为你想做?”
林晚沉默。
她做过很多事,都是为了复仇,为了翻盘,为了活下去。她每一步都算清楚,每一个决定都经过权衡。她很久没有做过一件无关胜负的事了。
“可能有过。”她终于开口,“但我忘了是什么时候了。”
他没追问。反而换了语气:“我知道一家咖啡馆,只卖手冲。老板脾气怪,但从不用速溶粉。环境也很安静,适合说话。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去那里继续聊。”
林晚看着他。
这不是工作邀约,也不是社交任务。这是一个陌生人,在一个普通的夜晚,邀请她去做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喝杯咖啡,说说话。
她本该拒绝。她应该回公司,处理未读消息,检查明日议程。她应该保持距离,不给任何人靠近的机会。
但她想起了画室里的那个下午,颜料沾在指尖的感觉。那一刻她没有计划,没有目标,只是画了一幅没人会看的画。
她抬起手腕看表,十点二十九分。
“好。”她说。
她跟着他走出文化空间,夜风吹起她的发丝。街道上行人不多,路灯一盏盏亮着。咖啡馆在街角,灯光昏黄,门边挂着一块木牌,写着营业时间。
他们并肩走着,没有说话。林晚的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脚步稳定。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加快速度。
就在她即将抬脚跨过门槛时,男人忽然停下。
“等等。”他说。
林晚转身。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递给她。
“刚才忘了给你。”
“这是什么?”
“一幅小画。”他说,“我自己临摹的,老城区那面墙上的一个笑脸。送给你。”
林晚接过。
纸张粗糙,颜色斑驳,但那个笑脸画得很认真。
她低头看着,指尖压在折痕上。
门内的灯光照在她半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