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拐过最后一个路口,脚步停在公司大楼前。夕阳照在玻璃幕墙上,反射出淡淡的橙光。她手里还提着画筒,指尖有些发酸。前台看见她,笑着打了声招呼,她点头回应,走进大堂。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亮起,工作系统不断跳出新消息。市场部的报告、科研组的申请、联盟的资源整合提案……一条接一条,没有停下的意思。她把画筒夹在臂弯里,另一只手滑动屏幕,目光扫过标题。那些字眼熟悉又沉重——“预算”“周期”“风险评估”。
她闭上眼,深呼吸一次。再睁开时,眼神已经变了。不再是巷子里那个看着涂鸦墙出神的人,也不是画室里任颜料沾在指尖的学员。她站直身体,手指快速点开几条紧急事项,做了标记。
走出电梯,走廊灯光明亮。她推开办公室门,把画筒放在角落,包挂在椅背上。窗外是整片办公区,灯都亮着,人来人往。她走到落地窗前,静静看着下面。
几个年轻职员从茶水间出来,端着杯子,边走边说话。声音不大,但能看出来他们脸上没什么精神。其中一个靠在工位边,翻着手里的文件,眉头一直没松开。另一个坐在位置上,盯着屏幕,手指停在键盘上很久不动。
林晚转身打开电脑,调出最近三个月的项目进度表。数据整齐排列,每个项目都按时完成,指标达标。可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任务是完成了,但没人提出新想法,也没有人主动推进下一步。像是一台机器,按着程序运转,却没了方向。
她站起身,绕过桌子,朝门外走去。走廊尽头是开放办公区,她放慢脚步,经过一组工位时,听见有人低声说:“这季度结束了,下个季度还不知道怎么安排。”另一个人接话:“反正上面怎么说就怎么做呗。”
林晚没停下,也没回头。她走到茶水间附近,靠在墙边,手指轻轻碰了下太阳穴。集中精神,目光落在刚才说话的那个男员工身上。她凝视他的眼睛,短暂开启“心灵洞察之镜”。
一瞬间,对方脑海里的念头浮现出来:“做了这么多项目,结果还是老样子。明年预算要是砍了,我们组可能就得缩编。”紧接着,另一个画面闪过:他站在一家新公司的面试室里,手里拿着简历。
林晚收回视线,心跳快了一拍。她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路过一位女员工的座位。那人正修改一份方案,表情平静,但手指敲击键盘的节奏很乱。林晚再次凝神,目光与她相接,能力悄然启动。
“我学的是创新设计,可现在每天都在做重复性调整。再这样下去,三年后我还是只会改格式。”这个念头清晰地出现在对方脑海中,带着一丝压抑的烦躁。
林晚合上眼,深吸一口气。睁开时,她已经迈步往回走。回到办公室,她坐下来,打开会议系统,新建一个议程。主题栏她输入:“我们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她勾选了全体核心成员,包括各部门主管和一线骨干。发送前,她在备注栏加了一句:“不限职级,欢迎提案。这不是汇报会,是讨论会。”
做完这些,她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回放刚才看到的那些念头。不是抱怨,也不是偷懒,而是迷茫。大家还在做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做,也不知道做完之后能带来什么改变。
她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三个词:优势、痛点、可能。写完后,用方框圈起来。然后翻到新的一页,开始列问题。
“我们的技术积累集中在哪些领域?”
“过去半年,客户反馈最多的问题是什么?”
“有没有哪个环节,其实可以完全换一种方式来做?”
她一条条写下去,中途停下几次,回头翻看之前的项目记录。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天色暗了下来,城市亮起灯火。办公室里渐渐安静,其他楼层的人陆续离开。
七点半,会议室的门被推开。第一批参会人员到了。林晚提前十分钟进去,把白板上的三个词擦掉,重新写了一遍。这次写得更用力,字迹清晰。
苏悦进来时,手里拿着平板,见到林晚正在调试投影,轻声问:“这么晚开会,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林晚摇头:“不是出事,是时候想清楚接下来怎么走了。”
苏悦点点头,找了个位置坐下。其他人陆陆续续进来,有主管,也有普通员工。大家坐下后,气氛有些拘谨。平时这种层级混杂的会议很少见,更多时候是领导宣布决定,下面听令执行。
林晚站在白板前,没拿稿子,也没看屏幕。她说:“今晚不讲成绩,也不谈考核。我想知道,你们觉得我们还能做什么?”
没人立刻说话。有人低头看笔记,有人抬头等别人先开口。
林晚继续说:“我知道很多项目都压在手上,大家都很忙。但忙的同时,有没有想过,我们现在做的事,五年后还有没有意义?”
会议室更安静了。
过了几秒,坐在角落的一个实习生举起手。林晚点头示意,他说:“我觉得……我们在数据建模上有很强的基础。如果能把这套方法用在城市管理上,比如交通调度或者能源分配,可能会有新机会。”
旁边一位技术员接话:“但这类项目政府主导性强,我们进不去。”
“不一定非要直接参与。”实习生赶紧补充,“我们可以做底层算法支持,或者提供模拟系统。”
有人点头,也有人皱眉。讨论慢慢热了起来。
苏悦这时开口:“除了技术方向,我觉得用户层面也有空间。我们现在做产品,更多考虑功能实现,但很少关注使用者的情感体验。比如老年人操作界面时的焦虑,或者残障人士的特殊需求,这些经常被忽略。”
林晚记下这句话,在本子上划了重点。
又有几个人发言。有人说应该拓展海外市场,有人建议加强内部创新激励机制。意见不一致,甚至有些冲突,但没有人敷衍。
林晚一直听着,偶尔追问一句,但从不打断。她发现,当真正让人开口时,沉默不代表无话可说,而是习惯了不说。
九点十五分,讨论进入尾声。林晚合上笔记本,说:“今天没有结论,也不需要马上出方案。但我希望大家回去后,继续想这个问题——我们到底想成为什么样的团队?”
散会后,大部分人陆续离开。苏悦收拾东西时问:“你打算怎么办?”
“先整理今晚的内容。”林晚说,“然后下周再开一次会,把方向收一收。”
苏悦看了她一眼:“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哪样?”
“以前你总是先定目标,再让人执行。现在……你在等大家自己找到答案。”
林晚没回答。她走到白板前,拿起板擦,慢慢擦掉上面的字迹。粉笔灰落在手边,她轻轻吹了一下。
办公室只剩她一个人。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未读消息列表。她没急着处理,而是打开一个新的文档,标题命名为“发展方向初步梳理”。
她敲下第一行字:“优势:数据处理能力成熟,团队稳定性高,过往项目交付记录良好。”
第二行:“痛点:创新动力不足,外部依赖度高,用户参与感弱。”
第三行刚写了个“可”,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系统自动提醒:今日“心灵洞察之镜”使用次数已达上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