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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女儿这番话,棠云婋先是一愣,随即心头涌上一阵混合着惊讶、骄傲与好笑的复杂情绪。

她伸手揉了揉女儿的脑袋,笑骂:“小机灵鬼,道理还一套一套的。跟谁学的?”

“衔蝉姑姑教的。”无忧骄傲地昂起头。

一旁衔蝉瞪大了眼睛。

她哪里敢乱教小主子。

她可没有啊。

看着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屋引无忧哈哈一笑。

“衔蝉姑姑教小丫鬟的时候被我听到啦,你说要懂得规矩才能更好的运用规矩。让府里的丫鬟们都打起精神学习规矩,不能给王府丢人。”

“我一琢磨,我学礼数不也如此么。日后去了封地,可不能让其他部族的人看笑话。”

“哈哈哈哈哈无忧真聪明,不愧是我的女儿。”踏步进门的谢翊宁听到女儿这番话忍不住朗声笑了起来。

“那是,虎父无犬女嘛。”屋引无忧得意地从父王眨了眨眼。

这话成功让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

一家人笑过之后,棠云婋想起自己还没问完,又道:“那同窗之间呢?你们相处得可还融洽?”

无忧的表情变得丰富起来,开始手舞足蹈地描述:“有好的也有不好的!我和嘉年姐姐还有明珠玩得好,武艺课我们常搭档。”

棠云婋点点头,知道女儿说的是谁。

秦嘉年是前隐麟卫指挥使秦朔的女儿,自小习武。

而晏明珠是被骆表姑亲自养大的,武艺自然也不差。

三人能玩到一起去,她并不意外。

“还有呢?”她继续问。

屋引无忧想了想,怒了努嘴,皱起眉头道:“我不太喜欢李婉然。”

棠云婋和谢翊宁对视一眼,心中微动,异口同声道:“哦?为什么不喜欢她?”

“她老是说曹心爱身上有臭味,还嫌弃人家用的笔墨不够好。她用的也没好到哪里去呀。而且人家曹心爱身上根本就不臭,明明就是香香的。”屋引无忧对李婉然的嫌弃全都写在了脸上。

书院开学后,棠云婋将所有名单都要了过来。

所以现在女儿一说名字,她就能准确地对号入座。

李婉然是吏部尚书的孙女,而曹心爱则是飞仙酒楼东家的爱女。

她没有打断女儿,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屋引无忧哼了一声,又道:“而且曹心爱很厉害啊,今天礼课夫子提问她答得比李景还好呢,当时李婉然脸都青了。”

棠云婋心下了然。

这种官家女看不起商户女的事情,定然不止这一例。

她不动声色,又问:“那你们上武艺课或者需要分组做事的时候呢?”

“武艺课是抽签分对手的,上次李婉然就和曹心爱分到了一组。李婉然一开始还不乐意,结果对练的时候被曹心爱绊个跟头摔了个四脚朝天哈哈哈哈哈。”

屋引无忧说得眉飞色舞,显然对这种“用实力说话”的场面喜闻乐见。

棠云婋心中已有计较,脸上却仍是温和的笑意。

她捏了捏女儿的脸蛋。

“看来我们无忧在书院里看得还挺明白。记住,咱们看人不要只看门第出身,要看品行和真本事。还有,若是见到有人无故欺辱同窗,该说话时也要站出来说话,咱们不惹事也不怕事,更要讲道理。”

“知道啦母妃。”屋引无忧用力点头,随即又眼睛一转,好奇地打量她。

“母妃,你问这么仔细,是不是皇伯母让你去书院授课呀?”

小家伙敏锐得很。

棠云婋被逗乐,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就你精怪!快去洗把脸,换身衣裳,一身汗。书院的事有大人操心,你先把你的琴弦拨顺了才是正经。”

屋引无忧一听要练琴,立刻垮下了脸,一阵风似的跑开了。

嘴里还念叨着:“以后我当了北境王,让他们给我弹琴不就好了,我为什么还要学啊。”

棠云婋和谢翊宁听着,顿时哭笑不得。

看着女儿跑远的背影,棠云婋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

谢翊宁一扭头,就看到了她眉宇间多了一丝凝重。

他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伸手替她揉了揉肩:“婋婋,皇嫂今日找你入宫,可是出什么事了?”

棠云婋放松身体靠进他怀里,点了点头,将今日在未央宫与皇后商议的内容,以及方才从女儿那里听来的细节,一一说了。

“皇嫂所虑甚是。开院才多久,门户之见、课程偏废,这些苗头就出现了。若不及早引导,只怕好事也要生出不少是非。”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谢翊宁安静听完,手上按摩的力道不轻不重,带着安抚的意味。

“哦,我懂了,皇嫂是想让你去当几天‘镇山太岁’,吓唬吓唬那群小丫头?”他调侃道,试图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

棠云婋失笑,摇了摇头:“光吓唬有什么用?治标不治本。”

她转过身看向谢翊宁,认真道:“眼下学生们还小,只知彼此门户不同,互相瞧不起或怯懦。”

“可若放任不管让这些偏见在她们心里生根,将来即便读了书,学了艺,心却还是被分成三六九等,那这书院的意义便失了大半。”

皇后娘娘创办这明德书院,其意深远。

绝非仅仅让女子识几个字、学些技艺那么简单。

谢翊宁点点头,明白她的意思。

“那你明日打算怎么做?”他有些好奇。

“天机不可泄露。”棠云婋狡黠一笑,没有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

谢翊宁顿时露出了和屋引无忧先前听到要练琴一模一样的表情。

看起来天都塌了。

“婋婋,你变了,我们不是夫妻么,你怎么能有事瞒着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年老色衰……”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棠云婋打断了:“停停停,我说还不行吗。”

棠云婋生怕他继续说下去,还会说出更不着调的话。

她凑到他耳边,将自己的想法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谢翊宁听完,忍不住在她眉心上落下了一个吻。

“本王的王妃,果然厉害。明天那些小丫头保管被你治的服服帖帖。明日可要我去给你擂鼓助威?”

棠云婋被他这话逗笑,轻轻掐了他的腰一下:“少来!你要是去了,那些小姑娘哪还有心思听我讲道理。还不全把眼神落在你这个俊俏王爷身上了。”

谢翊宁听到这话总算被哄好了,搂着她怎么也不肯撒手。

太好了,婋婋没嫌弃他不如少年时好看。

萧檀那混小子,根本就不会说话,说什么王爷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还有季行舟那个家伙,还说什么他看起来比之前倦怠了,要不要给他开点滋补之药。

呸。

他那是为了给皇兄忙海运的事情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他们懂什么。

还是婋婋有眼光,婋婋夸他俊俏!

萧檀和季行舟纯粹是胡说八道。

棠云婋依偎在他怀里,想着明日的事情忍不住心潮澎湃。

明日,她要去明德女子书院点一把火。

不是挑动对立之火,而是点燃觉醒与希望之火。

她要让那些尚且懵懂或心存偏狭的少女们看见,她们手握的是一个多么不同寻常、充满可能性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