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巷子里弥漫着煤球燃烧的呛人气味,江浅和陆震山缩着肩膀在雨幕中穿行。陆震山的军绿色外套早已被雨水浸透,肩头别着的红袖章歪歪斜斜地耷拉着,这是他特意留下的伪装。江浅把围巾拉高遮住半张脸,帆布包紧紧抱在胸前,里面装着陆震山父亲日记的复印件和几张手绘地图。
“前面就是老纺织厂旧址。”陆震山压低声音,手指向远处一栋破败的红砖建筑。墙面上“抓革命,促生产”的标语被风雨侵蚀得只剩残片,破碎的玻璃窗像空洞的眼眶,在暮色中透着阴森。他突然拽住江浅的手腕,将她拉进墙根的阴影里——三个戴着红袖章的年轻人正举着铁皮喇叭走过,激昂的口号声震得空气发颤。
“你确定日记里说的‘戴眼镜的男人’常在这儿出现?”江浅贴着他耳边问,后颈的胎记突然发烫。陆震山翻开日记,泛黄的纸页被雨水浸湿边缘:“1954年4月7日,‘老纺织厂的锅炉房,他给了我新的符号解读方法,说月圆之夜的阴影里藏着答案’。”他的手指在“阴影”二字上摩挲,“今天正好是农历十四。”
两人贴着墙根摸到锅炉房,生锈的铁门虚掩着。陆震山刚要推门,江浅突然按住他的手:“有血腥味。”她从帆布包里摸出个玻璃瓶,里面装着自制的荧光粉——这是1938年顾云舟教她的应急工具。荧光粉洒在地面,蜿蜒的痕迹直通锅炉房深处,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幽蓝。
“小心!”陆震山猛地将江浅扑倒。三根木棍擦着他们头顶飞过,撞在墙上碎成木屑。五个穿着喇叭裤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领头的疤脸男叼着烟,打火机的火光照亮他胸前别着的毛主席像章——像章边缘却刻着江浅无比熟悉的古蜀符号。
“外地人?”疤脸男吐了口唾沫,皮鞋碾过地面的荧光粉,“这儿可不是闲逛的地方。”他身后的小弟晃着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陆震山慢慢站起身,故意把红袖章翻到正面:“我们是革委会调查组的,有人举报这里有反革命活动。”他掏出张皱巴巴的介绍信,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疤脸男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调查组?证件呢?”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尖锐的哨声。“不好,是真的红卫兵!”一个小弟大喊。疤脸男咒骂一声,带着人转身就跑。陆震山抓住机会,拽着江浅冲进锅炉房。
黑暗中,江浅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墙面,突然定格在一处焦黑的痕迹上——那是个燃烧过的符号,和日记插图里的“星渊阁”标记一模一样。陆震山用匕首刮下些黑色粉末,凑近鼻子闻了闻:“是磷粉,有人故意烧掉了线索。”他的目光扫过地面散落的青砖,突然蹲下身子:“这些砖的排列...像不像北斗七星?”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和争吵声。“就是他们!冒充革委会的!”疤脸男的声音格外刺耳。陆震山迅速将粉末装进信封,江浅已经在砖缝里发现了异样——其中一块砖的边缘刻着半行小字:**“子时三刻,文庙影壁”**。
两人从后窗翻出,在雨巷里狂奔。红卫兵的呵斥声、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江浅突然拐进一条死胡同,陆震山正要开口,却见她扒开墙角的杂物,露出个半人高的排水口:“1938年我在钟楼排水道见过类似结构,快!”
潮湿的管道里弥漫着腐臭味,他们猫着腰往前爬,头顶不时传来红卫兵的叫骂声。陆震山的军靴踩进一滩污水,突然踢到个硬物。他摸出来一看,是个生锈的怀表,表盘上刻着“1953.6.15”——正是他父亲失踪前的日期。
“这是我爸的!”陆震山的声音在管道里回荡,带着压抑的颤抖。江浅借着手电筒的光查看怀表,表盖内侧刻着行小字:**“星渊阁在时间褶皱里”**。还没等他们细想,前方突然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幽蓝的荧光中,数十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老鼠!”江浅惊呼。成千上万只老鼠从管道深处涌来,尖锐的吱吱声震得人耳膜生疼。陆震山迅速掏出随身携带的硫磺粉撒出,火苗窜起的瞬间,两人趁机爬出排水口。外面不知何时雨停了,月光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远处文庙的飞檐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子时三刻,还有半小时。”江浅看着手腕上的旧手表,表盘的荧光在黑暗中微微发亮。陆震山握紧拳头,怀表在掌心硌得生疼:“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看看,那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他转头看向江浅,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你...可以不用冒险。”
江浅笑了笑,从帆布包掏出青铜罗盘。盘面的北斗七星突然开始急速旋转,指向文庙的方向:“还记得老琴师说的吗?‘声启星渊,钟鸣四象’。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回头的道理。”她的目光望向文庙影壁,那里此刻正被月光勾勒出巨大的阴影,仿佛一张等待猎物的巨口,“走吧,答案就在那里。”
两人穿过空无一人的街道,文庙的朱漆大门紧闭,却在月光下诡异地泛着水光。陆震山推了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股带着霉味的冷风扑面而来。影壁上,“忠”字标语下,隐约露出半截古蜀符号,在月光的照耀下,与江浅后颈的胎记产生了奇异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