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得如同化不开的黑色怨气如同活物般包裹着我,让我动弹不得。
表面无数怨毒的鬼脸无声的嘶吼、挣扎,试图要冲破束缚。
我能看到时间仿佛凝固了。
陈无赦抱着气息微弱,昏迷不醒的白怜心,跪在安魂铃内,赤红的双目死死盯着我,以及我身上不断翻滚的黑气,光看表情都知道,这小子被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包围了。
我想告诉他我还好,但是却无法开口说出任何一个字。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
那翻腾的、包裹着我的黑气,猛地向内一缩!
“咳咳咳!”
一阵压抑的,仿佛从肺腑最深处挤出来的剧烈咳嗽声,打破了死寂!
包裹着我的浓郁黑气,如同退潮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我的身体内部收缩,皮肤表面那些狰狞蠕动的黑色纹路变得黯淡,平复,最终隐入皮肤下,痕迹完全消失。
眼前的黑影终于完全散去,虽然疲惫不堪,但却有着劫后余生,深沉的清明。
我能动了!
一只手抓住边缘的骨头,然后是另一只手,我咬着牙,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和意志,一点一点将自己从那骸骨的囚笼中“拔”了出来!
“噗通!”
我重重的摔落在冰冷的骸骨地面上,单膝跪地,剧烈的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处和浓郁的黑气。
身体像被掏空,又像是被塞进了万钧巨石,沉重无比!
铃身深处依旧回荡着亿万怨鬼的哀嚎,只是被一股更强大的、源自安魂铃和我自身意志的力量强行镇压,束缚在了体内。
“哥!”陈无赦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极度的担忧,几乎破音!
我艰难的抬起头,看向安魂铃的光照,心念微动,安魂铃瞬间缩小,飞回我的手腕间。
安魂铃打开,陈无赦立刻如同出膛的炮弹,放下白怜心就冲到我面前,狠狠一把抱住我!
“哥……”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滑落到后背,陈无赦的声音哽咽而颤抖。
“你怎么样?那东西……那东西在你身体里?!”
“暂时……压住了。”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每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喘息。
陈无赦身体颤抖,放开我仔细的打量。
“我没事,我记得你,我没有把你忘记。”我虚弱的摇头,指向那边的白怜心:“快,去看看她。”
陈无赦这才如梦初醒,立刻跑过去把白怜心抱过来,我一看,她胸口的破洞边缘,那些侵蚀的黑色怨气已经完全消失。
虽然伤口狰狞,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
万怨之核离体,虽然让她元气大伤濒临死亡,却也帮她解除了那百年蚀骨的痛苦根源,加上镇邪杵虽然被我掷出,但佛力余韵犹存,竟堪堪吊住她一丝微弱的生机。
“她还活着!”
“好。”我松了口气,强撑着身体想要战旗,身体却一阵摇晃。
陈无赦立刻架住我。
就在这时,整个黑石监狱地下空间开始剧烈震动!失去了万怨之核的核心支撑,又经历了连番大战,这座建立在罪恶与怨气之上的建筑,终于开始崩塌!
巨大的裂缝如同蜘蛛网般在祭坛穹顶和墙壁上蔓延。大块大块的岩石和骸骨簌簌落下!
“这里要塌了!必须赶紧离开!”陈无赦脸色一变。
“不能,就这么走……”我看着这个充满罪恶的祭坛,看着周围堆积如山的骸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烧了它!烧掉这一切!”
陈无赦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眼中也燃起复仇的火焰,“好!烧个干净!”
他小心的将白怜心递给我扶着,自己则深吸一口气,提起我的诛魂剑!
诛魂剑上幽冥白焰熊熊燃烧起来。
陈无赦提着诛魂剑,走到祭坛中心,将诛魂剑狠狠插入祭坛中心的骸骨地面!
“轰!”
一道白色的幽冥之火,带着焚尽一些邪祟的力量,以诛魂剑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
火光冲天,将即将崩塌的地下世界映照得亮如白昼!
“走!”陈无赦拔出诛魂剑,火焰在他周身环绕,他一把背起虚弱的白怜心,另一只手搀扶着虚弱的我。
我们三人,在熊熊烈焰和不断蹦跶的巨石骸骨中,沿着来时记忆的路线,朝着监狱上层亡命奔逃。
一路逃,一路打开监狱的大门,无数被囚禁的人跟着我们向外奔逃。
不知冲过了多少崩塌的通道,躲过了多少坠落的巨石,我们终于冲出了黑市监狱那厚重的、如今已经布满了裂痕的钢铁大门!
刺眼的阳光洒下,无数人四散奔逃,带着久违的生机。
身后,是冲天而起的烈焰浓烟,整座象征着罪恶与痛苦的黑市监狱,正在烈火中发出最后的哀鸣,走向彻底的毁灭。
我们没有停留,我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从怀中掏出了那面古朴的镜子——九幽通明鉴。
“鉴照阴阳路,”
“符燃灵界光。”
“一步通冥府,”
“万魄归其乡。”
九幽通明鉴悬浮而起,一道旋转的幽暗旋涡出现在我们面前,旋涡背后,那股菁纯而冰冷的幽冥之气弥漫开来,隐隐可见那条两旁开满血色变化的黄泉之路。
一步踏入。
九幽通明鉴回到我的手中,身后的旋涡瞬间关闭。
我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倒在了地上。
“哥!”耳边最后的声音,是陈无赦的嘶吼。
这一睡,不知道睡了多久。
我好像做了很多细碎的梦,但又好像什么梦都没有做。
有时感觉自己用力的抓住了什么东西,有时又感觉自己好像只抓住了一片虚无。
耳边好像有无数的声音在说话,但又好像离我很远很远。
最后,只剩下陈无赦一句:“哥,我想你了。”
我猛地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房间,一个人正像个八爪鱼一样扒在我的胸口睡得正香。
阳光洒在我们的身上,映照出陈无赦长长的睫毛,和眼底的乌青。
窗外传来孩童的嬉笑玩闹声,以及李小贱那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哀嚎。
恍如隔世。
我轻轻放开陈无赦,艰难的坐起身子。
他居然带着我回到了孤儿院。
低头静静地看着他,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他翻了个身,继续睡去,我不忍心打扰他,悄悄起身。
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裳,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走出房门,走到花园里,看到孩子们正在花园里玩得开心。
阳光刺目,我适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看到李小贱和几个保育员带着孩子们正玩游戏。
看到我,李小贱一愣,随后眼眶都红了,冲到我身边上下打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