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鹿鸣宴,“鹿鸣”二字取自《诗经》:“呦呦鹿鸣,食野之苹”,话说这鹿啊,找到草吃了, 就会“呦呦”叫两声,招呼同伴过来一起吃。
这意思还不明显吗?就是说你们这些考中的的人,飞黄腾达了,别忘了我们这些没考上的,以后得提携提携。
自唐以后,从京城到地方,大小科举之后,监考官都会宴请学子搓一顿。有能力的地方,还搞几只野鹿来放旁边,这仪式感是有了,但吃饭的时候肯定有一股骚臭味。
这不,大亳州府,地大物博,尤以药材出名,这鹿也是上好的药材,自然是得搞了好几头来,放在鹿鸣宴旁边。
这鹿老可怜了,先不说这鹿茸,鹿鞭,鹿骨,鹿筋都可以入药。这鹿血放出来,喝两口也是大补,关键是“鹿胎”(图)都不放过,也是补虚生精的,你说惨不惨?
卢生看着州府院中的鹿,也有些食指大动:“王大人,你们这些鹿哪搞来的?看着挺肥美啊!”
王大人赶紧解释:“那不是用来吃的!借来装点门面的,回头还得还给商户呢。”
“这东西哪搞的?回头我也搞些鹿来配种,在村里养些来玩。”
“北方商贾带来的,为了保证药材新鲜,这商贾直接运送活鹿到亳州,到了药市现宰现杀,鹿血,鹿胎还能卖钱,也不必担心中途药材坏掉。”
……
两人正闲聊着,陆续又有学子到场……
谯县书院的人也不忙进门,贴心的带了十二捆荆条,摆在门口,这是要在大街上准备搞事情啊。
各县书院的学子也守在门口,等着看热闹:这么多年,一直被州学掐尖,还总是被他们嘲笑,心中都憋着一口气了,到了府衙,也不进门了,都守在门口。
“今天必须让他们履行了赌约,才能进门!”
“对,得背文章!还得磕头,”
卢生也跟着喊两句:“对!就在这磕,磕足一百八十息。”
……
只是,等了很久,也不见州学的人到场,一个都没来。
“这些孙子,不会不敢来了吧?”
“那以后,州学的人就都是缩头王八!
“对,亳州书院就是许愿池。”
眼见,吉时快过了,亳州书院还是没人来,府衙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罗学政只能叫来前三甲,吩咐道:“时辰快到了, 咱先不等了,先游街吧,游完街,不管人有没有到齐,就开席吧。”
三人拱手作揖:“都听座师安排!”
罗学政驾轻就熟道:“蔡顺,你夸上红花,骑马游街,由西向东,绕城一圈。”
“陈家富,你自东向西,也绕城一圈。”
“至于卢生,你……你……就你撒丫子放开跑吧,看见城里哪有花,你就摘下两朵来!两盏茶时间后,你们都回到府衙门口,你把花给蔡顺插上!”
这规程都是仿照京城殿试来的,虽然没有探花郎,但是这探花的事情也得卢生来做。
卢生一马当先,先骑着马,撒欢地跑出去了,他城里晃一圈,到处寻花问柳,还忙里偷闲,去了一趟‘佰草集’,拿了一个新阿胶盒子。
城里转了一圈,也没见到什么好花,只能去摘了几朵“白菊花”回来。还好,大宋朝这白菊花也不是专门送给死人,不然这笑话可就闹大了。
打马归来,府衙门口已经围满了人, 蔡顺、陈家富也早就游街归来了。
卢生把白菊花插在蔡顺头上,陈家富就只配插一些菊花叶子了……
再递上一盒“顺牌阿胶”,然后对二人耳语两句。两人听后,略有为难,却也不得不给卢生这个面子。
只见二人,一人一手托住阿胶盒子,然后互望一眼,含情脉脉地念出广告词:“顺牌阿胶,他好,我也好!”
等两人表演完,卢生才嚷嚷道:“乡亲们,父老们!为了庆祝蔡顺喜得解元,顺牌阿胶坊特推出“解元阿胶礼盒”。限量五千份,卖完即止……过节走亲访友,必备送礼佳品……收到礼盒的学子,他日定能高中……”
卢掌柜还真是个人才,好好的一个鹿鸣宴,让他搞成广告推介会了。
围观百姓里,他还专门安排了“托儿”,大声问到:“这阿胶在哪里卖啊?”
“城外顺牌阿胶坊, 城内回春堂,佰草集,天顺楼同期发售,卖完即止!”
“这胶怎么样啊?”
“听我给你吹……这阿胶真是美……”
……
亳州书院的人也真是给面子,广告都打完了,他们才姗姗来迟……
好戏即将登场了,卢生赶紧撤下高台,隐没在人群中。
只见,亳州书院的学子,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走得抬头挺胸,丝毫没有斗败公鸡的样子,看来是有了什么依仗……
一行人走到门口,就看见门槛上摆着很多捆荆条。
卢轩文走上前来,问道:“你们这是何意?”
陈家才答道:“昨日你们州学有人舞弊,已经被除名了,那你们亳州书院就打赌输了,自然是要履行赌约的!”
县学的人也都跟着起哄:“对,把荆条背上,跪着背《廉颇蔺相如列传》!”
卢轩文听了,却是不疾不徐:“既然你们欺人太甚,也别怪我们翻脸无情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
陈家才看了看,不就是他们县学常用的卷子纸吗?这家伙拿着他们县学考卷想做什么?
卢轩文把纸朝着众人扬了扬:“这是一张谯县书院的文章,早在一个月前,他们就写过《人之道赋》,所有学子都写过了,我怀疑他们谯县书院有人漏题,他们集体舞弊!”
这话讲得铿锵有力,让人不由得信了三分。
陈家才呵斥道:“胡说八道,我们的确做过这道考题,但这是我们押中的,不是漏题!”
卢轩文笑笑:“这么说,你是承认,你们谯县的学子全部提前写过这篇《人之道赋》了?”
蔡顺也很生气:“是又怎样?”
“那我就要报请朝廷,让礼部来断一断,你们究竟是不是舞弊!总之,今天这个头,我们是不可能磕的!”
围观百姓也都纷纷议论:“难怪啊,这次谯县书院能考这么好?原来是提前知道了考题。”
“怪不得,我就说嘛,州学怎么可能不如一个县学!”
“这要是舞弊,那书院学子全都得流放吧!”
……
县学学子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
只见远处,一个夫子赶着驴车,走了过来,驴车后面拉着一车的纸。“吁”一声,板板正正停在了府衙门口。
覃教谕显然也听到人群中的讨论,他跳下驴车,满脸怒容。
你说他的学生差,可以!
你说他不会教书,也可以!
但是说谯县县学集体舞弊?那就是闹翻天,也得把这名给正回来!
覃教谕走到卢轩文面前:“是你说我们县学集体舞弊!”
这“弊”字是闭口音,最容易喷出口水了,加之覃教谕情绪激动,喷得卢轩文满脸湿润了。
卢轩文也不生气,把脸抹了抹,还贱笑一下:“学生不敢,只是希望贵书院能解释清楚而已。”
覃教谕冷哼一声:“赶巧了,若不是我今天把这车的东西带来,想放在鹿鸣宴上展示一番,那我还真说不清楚了!”
覃教谕指着驴车后面的纸堆:“此物,名曰’书山题海”。是用学子今年所有习题堆成的。本想带来,给诸位看一看,我们县学学子有多努力的……“
他拍了拍书山题海:“却没想到,竟然有人想污蔑我们谯县书院舞弊!?那我就让你们看看,我们谯县书院能取得如此傲人成绩,到底是靠的舞弊,还是靠的努力!”
覃学政情绪激动,抓起一把试卷,就朝着人群丢出去,直接砸在那些说风凉话的人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