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们有些在茶几那边打牌,有些在小声闲聊。
钱小姐和廖小姐,各自和一位客人面对面的含笑交谈着。
今天来了六个表演的女孩。
刺身男孩已经把那条大金枪鱼分解了,把装饰用的材料也准备好了,就等着客人们到了后,切片、冰镇、造形,就可以上桌了。
进了厨房,管芬问温厨:“那么大一条鱼,剩下的怎么办呀?”
温厨笑道:“金枪鱼最好的部位就是大腹,其次是中腹 。今晚的宴会只取最好的大腹。中腹哪个客人需要的,可以打包带一些回去,剩下的那些不好部位会拿到市场上再卖掉的。”
管芬‘哦’了一声。想象不出这条鱼的价格来。贫穷限制了想象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摆好餐具,已经是晚上六点了。管芬数了数,不算廖小姐和王先生、钱小姐,还有八个客人。
上次的那位彭先生也已经来了,客人们都没有打牌了,斯文地喝着茶水。
管芬摆好餐具,走过去,趁着钱小姐和客人说话的停顿间,小声说道:“钱小姐,厨房已经准备好了。”
钱小姐回头扫了管芬一眼说:“知道了。”
钱小姐的助理廖小姐对着管芬甜甜地笑了笑。既有安抚,也有鼓励,还有肯定。
管芬和廖小姐接触过几次,两个人也算有些浅浅的交情。
管芬也回了她一个微笑,去了厨房。温厨在里面哼着小调抹灶台。
见管芬进来,用力地拧着抹布上的水份说:“你想做得从容一点,就要多备一些凉菜。比如一场宴席有十二个菜,至少可以备四个凉菜、两个蒸的菜、两个红烧的菜,还剩下四个炒菜可以等开席后慢慢再炒。这样你就不会慌了。”
管芬说:“好的,谢谢你啊。”
温厨说:“不用,我看你也是个做事的人,可能以前没有做过大规模的招待,我想到的就和你说一下。”
正说着,小玉在门口说:“可以出菜了。”
温厨说:“把餐车推进来,把凉菜和红烧菜都出了吧。然后再上蒸的菜。”
菜放在了餐车上,久久不见小玉进来,管芬开了厨房门一看,小玉正在给客人倒酒。
管芬只好自己用托盘端了菜出去,离餐桌还有一段距离,廖小姐就冲着管芬笑了。
管芬会意地端着菜去了她面前,廖小姐伸手接了过去,在餐桌上找地方放菜。
小玉倒完酒给客人介绍酒窖里还有哪些酒。
看样子,推销酒水才是她最重要的工作。
当管芬再次端菜出去的时候,听到有一位客人对小玉说:“别光给我们倒,你也喝呀。”
小玉仍是一副平静的脸色,不急不缓地说:“好,那我就敬各位一杯。王总,从哪位开始呢?”
王先生说:“从这位彭总开始吧。小管,给她加一个座位。”
小玉顺手解下围裙交给了管芬。
于是,小管搬了椅子、拿了一副餐具过去摆好。
按理说,这种场合应该是热热闹闹的,小玉也应该热情似火才对呀。
可小玉虽然陪着喝酒,脸上依然是清清冷冷的,不卑不亢地小声。
没一会儿,表演才艺的女孩们纷纷起身,鱼贯朝那道纱帘后走去。
有两个女孩抬了那台古琴过去,其中一个款款坐下,开始抚琴。一时间,琴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清脆悦耳。
随之,五位女孩开始翩翩起舞,体态阿娜柔软,舞姿轻盈曼妙。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的时候,客人们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
舞者们也已经换了服装,舞姿也更妖娆了。那柔美的身段不停摇摆着、扭动着,如水蛇般。
虽是隔着纱帘,但也引起了宾客们的注意。有人停下了吃菜专门欣赏着,有人低头吃着菜,却不时抬头打量一下,很快又低下去。
还有人在聊天的间隙,不经意的瞟向舞者。
钱小姐也微笑地欣赏着。
相比之下,王先生就矜持多了。或者和钱小姐相视而笑,或是和宾客碰杯,或是低头吃菜。根本没去看那些舞者。
管芬拿了零食饮料去了唱歌房。
再上来的时候,宴席已经接近尾声了。温哥说:“这里开车回去还挺远的,我们就先走啦?回头是找你结账,还是找你们老板?”
管芬说:“我明天问一问再告诉你。”
温厨和刺身男孩开始往大门外拿东西。
客人们已经陆续开始去地下室了,那六个表演的女孩也已经换上了现代装,去了地下室里。
管芬出来收盘子的时候,只剩下王先生和钱小姐,还有那位彭先生还坐在餐桌前小声聊着天。
管芬有些累了,去小饭厅里搬了一只椅子,在厨房门口坐着休息一会。
很快,廖小姐就上来问有没有水果、啤酒?
管芬准备好后,端着去了唱歌房。
一打开门,震耳欲聋的音乐就扑面而来,立式话筒前站了一位男客人,正卖力地唱着《早安隆回》激情澎湃的。
至于沙发上坐着的一排男男女女,则形态各异,管芬只看了一眼就把头垂下了。
蹲在茶几前,尽可能地低着头把托盘里的东西一一放在茶几上。
站起来转身走的时候,看到廖小姐一个人站在离沙发三四米完的地方,眼睛盯着显视屏幕。
很显然,她是在替钱小姐行主人之责,招待照顾这些人。
因为餐桌那里,还有更重要的客人需要王先生和钱小姐应酬。
小玉这会也不知去了哪里。
管芬才上一楼,廖小姐又上来问:“姐,还有纸巾和冰块吗?”
管芬说有的。
这时,小玉正好从自己房间出来,对管芬说:“我来拿下去吧。”
她的声音始终是这么柔和,这么淡然。仿佛这一切的热闹与她无关。
事实上,也确实与她无关。
厨房里,温厨用过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唯独地板上满是污渍。
因为今天除了管芬,所有人都没有换鞋。
管芬正准备去找拖把过来打扫,小玉匆匆上楼来了:“有客人吐了,去打扫一下。”
管芬正好问了扫把和拖把的地方拿了下去。
地下室的走廊里,有一大滩的呕吐物,管芬强忍着哎吐的冲动打扫完,从唱歌房里又出来一个,扶着墙就开始吐了起来。
管芬也不敢近身去扶,离他不远不近地站着,有些崩溃了。
一会儿,小玉从唱歌房里出来了,目不斜视在路过。
刚才还在吐的客人突然一把扳过小玉的肩膀,大声说:“别走!”
管芬不禁吓了一跳。
小玉倒还镇定,轻轻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拂了下去,就像拂去落在肩头的一坨鸟屎粑粑。
依然清冷地说:“等一会儿。”
客人醉熏熏朝唱歌房里走去,含糊不清地说:“快点。快点来呀。。”
小玉头也不回,身板挺直地走了过去。
管芬打扫完拿着工具上了一楼。小玉一个人站在前院,不知在做什么。
彭先生终于从餐桌前起身了,王先生和钱小姐也随之起身,三个人一起去了唱歌房。
管芬推过那个餐车,快速地开始收拾餐具。
进了厨房,把餐具全部放进洗碗机里,又收拾了一下大厅的卫生,看了一眼大厅里的时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小玉已经回自己房间休息了,管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只得在一楼呆着。
快十二点的时候,廖小姐上楼说:“姐,钱小姐让给他们做点酸辣汤醒酒。”
管芬拖着疲惫的身体去了厨房。
廖小姐就在厨房里站着。
管芬边准备材料,边说:“你先去忙吧,一会做好了,我送下去。”
廖小姐关上了厨房门,低声说:“我就在这里和你呆一会儿。”
于是,两个人在厨房里小声聊天,廖小姐还帮管芬削葱来着。
作为公司老板的助理,自然会有一些应酬,也有一些酒量。
廖小姐此刻面若桃花,但口齿清晰,思维敏捷。
管芬说:“我看今晚有好几个人都喝多了,幸亏你还好。”
廖小姐只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酸辣汤的辣不是用辣椒调出来的,而是白胡椒粉。
管芬正在调味的时候,厨房门被人用力拉开了。
一个男人大着声音说:“小廖,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走,去唱歌!”
声音里听不出酒意,但有些威严,掷地有声,不容置疑的。
管芬转过头去看,居然是那位彭先生。
廖小姐说:“您先去吧,我等一会儿,把酸辣汤端下去。”
彭先生原本是站在厨房门口的,这时几步进了厨房里,一把揽住廖小姐的肩膀,两个人半推半就地出去了。
廖小姐今天穿着一字肩的小鱼尾裙,露着雪白圆润的肩膀。
彭先生的手正搭在那一处雪白上。
廖小姐被裹挟着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是回头求助地看了管芬一眼的。
管芬没有办法。只得加快了手上的速度,盛好酸辣汤端去地下室里,顺便看看廖小姐怎么样。
唱歌房里群魔乱舞的一幕,因为管芬的到来,暂时停止了。
众人都坐直了身子,有客人还礼貌地对管芬点点头说:“阿姨辛苦了。”
管芬蹲在茶几前,边朝上一碗一碗放着酸辣汤,边在绚烂旋转得晃眼的房间里搜寻廖小姐的身影。
没有!
管芬的双眼又装着不经意地搜寻彭先生,也没有!
管芬在迷离的灯光下努力开始寻找钱小姐的身影。可这里哪有钱小姐和王先生啊?
没有。
管芬心里一急,朝茶几上放碗的手势就重了些,好在没有人注意到。
管芬有些冒失的一冲而起,顺手关上了唱歌房的门,加快了脚步在各个地方搜寻着廖小姐。
管芬有些后悔刚才自己没有把廖小姐留下。
地下室和一楼都没有。所有人的手机还放在进门处,也没法打电话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