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天气晴朗,温和村分外热闹,洛家来了好些人。
“这,这是酒楼里出自做的菜啊!”
“真的是,好像是福满楼的,宗辞还真是财大气粗。”
“人家现在是官老爷,可不得是大手笔。”
“要是宗娘子活着就好了,刻下,没有享到宗辞的福,就......\"
“听说宗辞还请了好几个他的同窗。”
“伊云锋怎么没来?他从前不也是宗辞的同窗吗?”
“没人家混的好,不好意思来呗!”
众人议论纷纷,说什么都有。
孩子们在雪地上打闹,妇人们围着炉子烤火,男人们喝着烧酒谈天。
办酒席的人确实是洛云京找姜二公子在福满楼借的人,一桌子十五个菜,有是个菜实在酒楼订的,来洛家的厨子只做了五个菜,省时省力,只需要提前雇了车夫,从镇上送过来就好。
如今摆的满满一桌子的肉和菜,众人开始还以为也就是普通饭菜,可当看到满桌子的肉,居然还有火锅店里的涮羊肉时就什么都顾不上,只知道吃了。
宗辞在家里摆了几桌,最里面一桌坐的是村长,伊云锋,族长,厘正,以及村子里德高望重的一些老人,洛老爹陪着,伊云锋和马红霞分开之后,不怎么爱说话,是以众人还以为他没来。
其实他早早就到了,而今气质倒是成熟稳重了一些,只是眉眼间还有一丝的郁结之气。
他现在倒也平心静气的跟宗辞相处,什么嫉妒不嫉妒的,早就没有可比性了,也就嫉妒不起来。
伊云锋敬了宗辞一杯酒。
他说,“宗辞,啥也不说了,敬你,当年在镇上看见他们那样对你,我没替你出头,对不住。”
宗辞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其实他也知道如今伊云锋跟他道歉,倒也不是因为宗辞发达了,当官了,而是伊云锋觉得这件事当年他办的却是不地道。
从小一起长大的村子里的邻居,在镇上被富家子弟欺辱,同村的情谊他应该出手,可是因为嫉妒宗辞,他朝这边看了一眼,就走了。
宗辞当时也看见他了,可是宗辞也理解,伊云锋就是会点功夫,也不是冯江那一群小厮的对手,他过来无疑也是爱顿揍而已。
当初都还年轻,哪里能想的那么多,自保也是人之常情。
当然,宗辞当初也不是没恨过伊云锋,可是如今在想起来,也就释怀了。
道不道歉,对如今的总起来说,也有些无足轻重了。
当年落难的时候,宗辞是恨所有人的,毕竟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村了,要是冯江把他直接打死,便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俗话说,达不到你的终将会成为你的勇气,那时他就想着,总有一天,他要出人头地,让所有人看看。
以前觉得天大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不是放下了,不在乎了,而是人成熟之后,忽然就跟自己和解了。
就像伊云锋,若是换做以前,她是绝对不会低头跟宗辞认错的。
宗辞也会不屑接受他的道歉。
而现在呢?
伊云锋道歉了,并且真心悔过。
宗辞呢?
宗辞没说原谅不原谅,笑了笑,轻轻抿了一口酒。
可这热闹中,却也有几双不太对劲的眼睛,远远地,站在枯树林子边,有人穿着灰色旧袄,眼神阴沉,冷冷地盯着那一桌桌欢笑之中。
正是冯江。
冯贺早几日就回到了镇上。
这次春闱虽未夺魁,却也榜上有名,冯员外一口气办了三天流水席,县令还亲自登门祝贺,说将来若冯贺愿意做个知县,翰林出身身份正好。
整个镇子都在议论冯贺的风头,而冯江却连院门都进不去。
“大少爷,老爷说您还是回自己院子里吃去,这边都是年轻才子在讨论二少爷科举之事,您也不懂。”门房连个眼色都懒得给他,冷冰冰地说道。
他憋了一肚子火,独自躲在屋子里喝闷酒。
原本他才是冯家嫡子,是整个镇子里最风光的那位,谁见了他不喊声冯大公子?可如今,无论是邻里百姓,还是读书人、官员,都只认冯贺。
尤其是那日冯家大摆宴席,他远远站在人群之外,眼看着一众士子前呼后拥地簇拥冯贺,县令家的少爷还主动称兄道弟,他那股子妒火差点要将胸膛烧穿。
越想越恨,他越想越觉得,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宗辞。
若不是宗辞教冯贺复习,冯贺怎么能考中?若不是宗辞,冯家今日的荣耀早该属于他冯江!
他开始筹划,要趁着宗辞回村设宴的时候,夜里动手。他偷偷雇了两个混子,又在酒楼里偷了点迷药藏在袖中。
夜深人静时,他趁着天寒人稀,悄悄摸向宗家后院。
可他忽略了一件事——他腿瘸。
地上的雪没化,踩着滑,他还想爬墙,可才勾着脚往上翻,就啪地一声摔在地上,正好落进了村口的冰河边。
那里本就是老村人用来取水的地方,河上结了厚冰,中间却因水流较急,有一处未冻实。
冯江跌落之时还挣扎了两下,可是他太重,冰层碎裂成了一圈圈漩涡,他吓得大叫,但四下无人,最终沉进冰冷的水里。
他连手中的药包都没来得及撒出去。
天亮之后,村里人发现河边有破冰印,直到年初八,河冰彻底化开,才从河道下游发现了一具冻僵的尸体。
“那不是冯大公子嘛……”
“居然是他。”
“怎么死在这河里了?”
“这么冷的天,他来咱们村河边干什么?”
消息传开,冯家也讳莫如深地将尸体领回去,只说是意外。
这个孩子他曾经花了无数的精力去培养,如今确......
可镇上却传起了另一种说法——冯江想害人,结果反害了自己。
“他来温和村还能干什么,还不是看宗辞当官了,嫉妒呗!”
“原先就有仇,这下好了!”
宗辞和洛云京听说此事,只淡淡地叹了口气:“因果,自有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