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贵妃倾身近前,“不知哪个黑心肝的作祟,如今六宫暗传……说妹妹这胎龙裔的月份存疑,竟牵扯南诏……”
梅妃冷哼道:“分明是有人眼热圣宠,编派这等诛心之言!姐姐万莫中了小人奸计!”
“哐当——”姜苡柔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查地一颤,热水溅出几滴,烫在手背上。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早该想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没有放过她的肚子。
她缓缓放下茶盏,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多谢姐姐们告知。”
那句“清者自清”在唇齿间辗转,终是咽了回去。
这孩子如今公布的身世,一半是帝王强撑的体面,一半是她的无法言说。
晚膳后,养心殿里
焱渊以拳抵唇,咳得肩头微微耸动,俊美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全公公急得满脸忧色:“陛下,您这……是不是染了风寒了?奴才这就去请御医来给您请个平安脉!”
焱渊靠在御座上,闭目缓着气息。
云影连忙上前,手法熟练地为他捏着肩膀,
“陛下,您就是太累了!刚回宫就马不停蹄地处理积压的政务,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待会儿御医来了,开了方子,您说什么也得好好睡一觉。”
焱渊又低咳了几声,声音沙哑:“朕这个样子……就别过去瑶华宫了,免得过了病气给柔柔和两个孩子。
你等下去瑶华宫一趟,替朕传个话,让皇贵妃不必等朕,早些安置。”
焱渊沉吟片刻,又特意嘱咐道:“记住,只说是政务繁忙,别提朕伤风的事,免得她平白担心。”
“是,陛下,奴才明白。”
接连两日宫中流言纷飞,又未见焱渊身影,只得到“政务繁忙”的口信,姜苡柔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
他以往再忙,也会抽空过来看她一眼,这般全然不见踪影,实在反常。
“语嫣,你去养心殿那边……悄悄打听一下,陛下近日究竟在忙些什么,龙体是否安好?”
“是,娘娘。”
约莫半个时辰后,语嫣步履匆匆地回来,忧色道:
“娘娘,奴婢打听到了……陛下他,这两日就有些伤风了。”
姜苡柔闻言,手里调配疏肝解郁药的小银匙掉落。
他忧思过甚,心结难解,肝火郁结,如今又染上风寒,内外交攻,只怕……
“备辇,本宫要去养心殿。”
养心殿内,炭火烧得旺,焱渊脸色阴沉。
新任的御史大夫,正跪在地上,以头叩地,声音悲怆:
“陛下!如今市井童谣都在传唱‘朱雀南飞,雏凤非真;龙床异色,国本何存’!此等污言秽语,动摇的是我朝江山之根基啊!”
另一位老臣颤巍巍地补充,
“陛下,老臣深知皇贵妃娘娘品性高洁,定是清白的!
正因如此,才更应让娘娘接受宗人府与太医院共同查验,以证其身!
否则,娘娘将永远背负这莫须有的污名,如何让两位殿下将来挺直腰杆做人?”
更有激进者,直接抛出前朝妖妃祸国的例子,
“陛下!专宠已是大忌,更何况是身负如此争议的专宠!
长此以往,朝纲紊乱,国将不国啊!
臣恳请陛下,为江山计,要么彻查皇贵妃及其腹中胎儿,要么……将其迁入冷宫,待腹中孩子诞生,滴血认亲后再行定夺!”
“陛下!皇贵妃宜静养安胎。六宫事务及皇子教养,应交由皇后统理,方合礼法。”
焱渊额上青筋暴起,抓起手边的镇纸狠狠砸在地上,玉石俱碎!
“混账!你们是要逼死她,还是要逼疯朕?!”
“陛下!臣等一片赤胆忠心,为的是祖宗基业,天下苍生!”
御史大夫梗着脖子,一副死谏的忠臣模样。
“好!好一个忠心!”焱渊气极反笑,眼神冰冷如刀,“你的忠心,就是编排童谣,构陷朕的妃嫔,质疑朕的皇嗣?朕看你这颗心,是黑的!”
他猛地抽出陆离腰间的佩剑,剑尖直指那名御史大夫:
“朕最后说一次,皇贵妃清白,腹中胎儿是朕的骨肉!谁再敢妄议一个字,这就是下场!”
话音未落,剑光一闪!削去了御史大夫头顶的官帽和一缕头发!
“滚!革去所有官职,永不录用!若让朕再听到那童谣,朕诛你九族!”
大殿内死一般寂静,众臣噤若寒蝉。
殿门口姜苡柔听到里面传来“冷宫”、“滴血认亲”等字眼时,几乎站立不稳。
待众臣退去,她整理好情绪走进去,看到满地狼藉和焱渊布满血丝的眼睛。
她什么都没问。
焱渊靠在龙椅上,鼻息沉重,勉强扯出笑容:“柔柔怎么来了?”
“陛下伤风了,还难受吗?”
焱渊握住她冰凉的手,声音沙哑,“柔柔,别怕.....有朕在,没人能伤害你。杀一儆百,朕看谁还敢乱说!”
姜苡柔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眼泪却往心里流:“臣妾没事,陛下也不要生气了。”
她搭上手指给他把脉,又摸他的额头,竟是一片滚烫。
“陛下,你发烧了?!”
“朕没事。”焱渊头晕脑胀,还笑着安慰她。
“陛下,快,臣妾扶你进去歇息,全公公,快让王院判来给陛下煮退烧药!”
“奴才去,奴才跑得快!!”云影快如风跑出殿门。
后殿,姜苡柔守在龙榻前,不停地为焱渊更换额上的湿巾。
喂了退烧药,睡了两个时辰,半夜时分,他在梦中不安地呓语,
“柔柔......柔柔......别怕......朕在这里......”
突然,他猛地抓住姜苡柔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墨凌川!你敢动她!”
“放开她!墨凌川,朕要杀了你!杀了你!”
“柔柔……朕的柔柔……是朕没用……”
他在龙榻上挣扎,痛苦地嘶吼,冷汗浸透了寝衣。
姜苡柔的眼泪瞬间涌出。
原来他夜夜梦魇,都是在南诏的阴影下挣扎。
“陛下,臣妾在这里。”她握住他滚烫的手,轻声安抚。
他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却仍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