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在悄悄地西斜,炙热的气息却好像没有一丝要减弱的意思。
但伴随着院子里的阴影越来越大,人们就是再怎么不愿意,也得为今晚的晚饭做准备。
当西边的晚霞把天际染成块烧红的铁时。
对照图
“吱呀!”
基本上算是躲藏了一整个白天的于丽,终于是不得不拉开了小院子的门。
她攥着铁皮水桶的提梁,鼻腔中‘哼哼’着很有韵律的歌调,轻抬脚步跨出了小院的门槛。
“哎吆!我的娘欸!”
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蹲在院门一侧的闫解成给吓了一大跳。
“咣当!”
就连她手里拎着的铁皮水桶,也给吓得扔在了地上。
“你个挨千刀的!蹲这儿装啥鬼祟呢?”
当发现是闫解成时,于丽捂着心口直喘粗气,她瞪着闫解成气不打一处来。
嘴上喝骂了一句还不解气的她,直接抬脚就往闫解成小腿上踹了一脚。
“哎吆!嘶!”
闫解成龇牙咧嘴地蹦起来,他嘴里倒吸着凉气,并弯腰搓揉着裤腿。
但他却是抬起头‘嘿嘿’笑问道:“没吓到你吧?”
“你还敢笑,你笑你姥姥个腿儿,你不知道人吓人能吓死个人呀?”
于丽气的要哭了的开骂道:“我说姓闫的,你丫是有病吧?
你自个儿家里不好好待着,你跑我院门口儿蹲着想干啥?”
“嘿嘿!”
闫解成死皮赖脸的嬉笑道:“这不瞅你一天儿没出门儿了,有些担心你嘛。”
说话的同时,他还往于丽的跟前凑了凑。
“你离我远点儿,凑这么近乎还想挨踹啊?”
“咦!”
闫解成用鼻子使劲嗅了嗅。
“西瓜味儿。”
他双眼放光的瞪着于丽道:“你今儿吃西瓜了?”
“关你屁事儿!”
于丽弯腰抄起水桶,铁皮磕在青石板上哐啷响。
“你们闫家人都一个德行,除了惦记别人家的东西,还会干啥?”
“你这叫啥话儿呀?咱俩可是合法夫妻。”
闫解成耷拉下脸来道:“你的不就是我的吗?
我惦记自个儿家的东西,谁又能说出个不是来?”
“嘿!行啊闫解成!”
于丽冷笑道:“几天儿没见,你长能哏儿了啊!这几句话又是你爸妈教的吧?
咋地!我这段时间是给你们闫家人脸儿是吧?”
“我爸妈说的有错儿吗?”
“姑奶奶管他有错儿没错儿呢。”
于丽瞪着眼珠子道:“说吧,那俩老乌龟又想干啥?”
“那啥。”
闫解成多少有些尴尬的道:“我就是来问问,
你这儿的粮票儿匀不匀?家里快断顿儿了。”
“匀?凭啥给你们家匀?”
于丽冷笑一声,抬手就把他的胳膊打开,
她朝前走了两步又回头道:“你们家还能断顿儿了?笑话。
就凭你爸妈那死抠门劲儿,还能断顿儿了?你少跑我这儿糊弄人了。”
“你就说匀不匀票儿就完了,说这么老些废话儿干啥?”
“不匀,不匀,不匀。”
于丽气急连喊了三声,接着咬牙切齿的喝问道:“听到了吗?闫聋子。
你丫要是再敢跟姑奶奶我这儿装聋作哑的,小心姑奶奶我一水桶拍死你丫挺。”
“滚!趁早离姑奶奶我远点儿。”
话毕,她拎着水桶‘嗒嗒嗒’的走了。
这次闫解成没敢再拦着,他还真怕把于丽给惹急眼了,回头真拍他一水桶该咋办?
“呸!还想要匀我粮票儿呢?”
于丽犹自不解气,一边走一边嘀咕道:“我匀你个嘚儿。”
等于丽拎着接满水的水桶又回来时,闫解成还站在原地没挪窝。
“不是,你还杵我这儿干啥?”
于丽厌恶的瞪着他道:“你们闫家人都是这么没脸儿没皮儿的吗?”
“你今儿吃西瓜了是吗?”
闫解成盯着于丽,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我吃没吃西瓜跟你有啥关系?”
“你肯定吃了,我都闻到味儿了。”
“我就是吃了你管的着吗?”
“我没想管你,我就想问问,你那西瓜能分我一口儿吗?”
“你想屁吃呢,还想吃我西瓜?你吃西瓜那会儿,咋没想起来分我一口儿的?”
“我今年儿都没见着过西瓜,我上哪儿吃西瓜去?”
“你少跟这儿瞎胡扯。”
于丽刚说了一句,就又恍然大悟的道:“哦!我明白了,
你爸肯定是又把票儿淘换给谁了吧?”
“我不知道,反正西瓜我是没见着。”
“切!你糊弄谁呢?”
于丽鄙夷的白了他一眼:“你爸干啥了,你还能不知道?”
“你甭管我知道不,我就问你,你哪儿西瓜能分我点儿不?”
“我分你个嘚儿啊!”
于丽翻着个白眼道:“你有没有长脑子呀?就这天儿,谁家的西瓜能放的住了?”
“那瓜皮儿呢?”
闫解成继续发扬不要脸的精神道:“瓜皮儿总能放得住吧?”
“滚蛋,你还想跟我要瓜皮儿?”
于丽没好气的道:“你脸儿咋这么大呢?你回去问问你爸妈,
是瓜瓤儿值钱儿,还是瓜皮儿值钱儿呀?”
话毕,于丽扭头就走,一点都不想再搭理,像闫解成这种装傻充愣的人。
此时正是农副产品丰富的季节,北京的政策就是,低标准,瓜菜代。
意思就是,只要吃瓜果蔬菜能代替充饥,就尽量少分配粮食。
“吱呀!砰!咣当!”
小院子的木门,被于丽使劲的给关上了,听声音就连门锁也落好了。
暮色就像块浸了水的灰布,慢悠悠的罩住了四合院的灰瓦屋顶。
闫解成拖动着无精打采的脚步,也慢悠悠的行至进了垂花门里。
他有些不想回去,但很无奈,他此时的肚子里是空空如也。
东厢房的笑闹声吸引了他的目光,隔着玻璃窗户的窗棂,
他都能听得清,刘家小子正跟他姐抢什么好吃的呢。
他喉结滚了滚,本来早就饿着肚子的他,又跑去跟于丽吵吵了半天。
此时的他越发饿得慌了。
刘家灶房顶上的烟囱,冒出缕缕细烟,打着个旋儿,被南来的风推着往北边飘去。
灶房里传出刘家的女人们,叽叽喳喳地不知在讨论着什么,听起来很是热闹。
他继续往前踏着脚步,脑海里于丽摔门时眼里的嫌恶,好像他是个要攀附的累赘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