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山庄和明孔的几个学生一起读书,范世奇跟外界几乎就隔绝了,但是却又每两天坐下听明孔讨论朝政,朝中的消息他总是第一时间得到的,有一种秀才家中坐闻天下事的错觉。
最近朝堂比较动荡,在过年前,皇帝发作了好几个官员,被牵扯下来的官员也有好几个,所以大家处事都更加小心翼翼的了,生怕得罪了越发喜怒不定的皇帝。
桂花悠然的靠在榻上,看着庄子上的账本。
“姑娘,老爷和少爷来看你了。”庄子上的仆妇跑进来报信。
桂花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老爷和夫人是谁,“我爹来了?”
桂花匆匆的去门口迎接。
赵思齐坐在马车上靠着赵富贵,“爹,你说大姐在京城会不会受人欺负啊?”
柳先生接话,“放心吧,赵姑娘是个聪明又有本事的,不会轻易受到欺负的。”
话音刚落,桂花就出来了,她拉住冲过来的思齐,摸了摸他的头,“长高了不少。”
接了众人往庄子上来了,桂花问道,“你们怎么来京城了?”
“表姐,先生要参加明年的春闱,我跟着出来见见世面,表叔担心我年纪小路上不安全,再加上想你了,便一道跟着过来了。”
“出来见见世面没啥不好的,但是要守住本心,别被外面的世界迷了眼。”葛洲过了年就十三了,也算是个小大人了。
“表姐,你就放心吧,我虽然出门在外,但是一直没有将读书落下的,不信你问问柳先生。”
桂花点点头,知道他心中有数便放下心了。
“现在到处都不太平,匪患到处都是,当初我不愿意你们送我来京就是这个原因,路上太遥远也太危险了,结果你们自己跑来了。”
“不会出事的,我特意挑了几个护卫跟着呢。”赵富贵笑呵呵的道。
桂花不介意他们出门长见识,但是要看什么地方,昌州府、汉中、瞳关随便他们去,这些地方都在顾庭越的掌控之下,匪徒是没有生存空间的,但是出了昌州府往南,就没有特别安定的地方,虽然有护卫跟着,但是万一碰上成百上千的匪徒怎么办?
晚娘和葛宋氏没来,想到路上不安全,就让她们留守家里了。原本没打算带赵思齐的,可他在家里一个劲儿的闹腾,没办法,只得带他上路了,其实赵富贵也是有私心的,想锻炼一下儿子的胆量,明年就要送他去私塾了。
庄子是自己的,桂花让下人给他们收拾了几间屋子便在这里住下了。
收拾妥当后,柳先生便安心读书了,时不时的去一些读书人聚集的茶馆以文会友,范世奇半个月休沐一次,每回都是来的庄子,他会将一些复习资料拿给柳先生。
这些都是千金难求的,让柳先生非常的感动。
顾庭筠纳闷范世奇为啥对柳先生这么好,范世奇笑着道,“柳先生人品不错,才华也可以,他之前还是育儿院的院长,家里的老小现在还在育儿院里帮忙,你说我将他发展成表哥的人怎么样?”
顾庭筠想了想,“还是谨慎一些吧。”
“你就放心吧,我会把握节奏的。”
明谦父亲的一封举荐信竟然让明孔收下了范世奇,明孔连他爹的面子都不卖,怎么会卖他的?于是便知道这个机会是顾庭筠用一幅劝诫字画换的,举荐信只是敲门砖。
这件事让一直敬佩叔祖的明谦情何以堪?难道他真的如顾庭筠所说是伪君子吗?
明谦的父亲道,“你叔祖虽然有些急功近利,但是这个世界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其实也不能怪他。”说到这里,他都觉着自己说的有些勉强,不由的叹息了一声。
正月初七,皇帝在第一天上朝的时候就任命顾庭筠为临安守军参将,让他务必将江南地区的叛匪给剿灭了。
顾庭筠知道皇帝会给他下任命书,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回北地的,怎么过了年就改临安了呢?
下朝之后皇帝留下了顾庭筠,对他寄予厚望,“临安一半的官员都是出自秦相的门下,朕鞭长莫及,需要卿从中斡旋。”
顾庭筠便知道了,他被任命到临安是去给皇帝当暗卫了,可是皇帝怎么会放心他去做这样的事情呢?
皇帝自然是不放心他的,跟随他一同去临安的是皇帝给他安排的副将,既是辅佐又是监视。
顾庭筠有五天时间准备行李,他一出了皇宫,就去明孔的山庄找范世奇了。
暗卫禀报,“皇上,这顾庭筠也太肆无忌惮了,这才一出宫,就毫不避讳的跑去找范世奇拿主意了。”
皇帝笑着道,“朕就喜欢他的这个性格,他未必不知道我叫人监视着他,但是却能做到坦坦荡荡的,比秦相的遮遮掩掩可强太多了。”
此时皇帝认为坦荡的顾庭筠拉着范世奇说话,手里的笔却一直没有停下,将不能宣之于口的话都写了下来。
这是他们在长期被监视后学会的交流方式。
范世奇沉默了一会,就道,“皇帝只怕是要借你之手铲除异己了。”
范世奇这么直接的就说出口了,听的顾庭筠心跳加速,他一个劲的冲范世奇眨眼睛,范世奇微微一笑,在纸上写道,“做不到七分真,也要做五分,这样皇帝才不会疑心。庭筠,你忠君且为人正直,只要把握好一个度,就算你做的事情跟皇帝的想法相悖,他纵然恼怒,也不会置你于死地的,也不会对我们的大事生疑。”
顾庭筠若有所思。
范世奇继续开口道,“临安大半是秦相的势力范围,武将倒还好,地方官员却是秦相的门徒,你去了一定要小心,别让他们抓到了什么把柄,还有你做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就算你有皇帝撑腰,也得凡事谨慎小心一些,别什么事情都往前冲,秦相的势力不小,他在朝中说一句话,不说一呼百应,至少半数的臣子会按照他的意思去附和,那个时候就算皇帝出面只怕也保不住你了。”
范世奇此时都不忘给秦芳上眼药,顾庭筠无声的笑了。
“军政是分开的,你的任务是剿匪,要剿匪就会跟地方官员接触,寻机完成皇帝的嘱咐就行了,你可别为了完成任务专门去找茬!”
顾庭筠点点头,又看了两眼范世奇写在纸上的内容,就道,“五天后记得下山来送我。”
顾庭筠走后,他就将桌子上的纸泡在了铜盆里了,墨迹在水中散开,而此时趴在屋顶用听筒听墙角的暗卫小心的收起了工具,四顾左右,趁着没人便溜出了山庄。
皇帝听完暗卫的禀告,对秦芳的忌惮又多了两分,连一个未出仕的举人都知道秦相的权力如此之大,而他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顾庭筠得了范世奇的主意,第二天便跑去见桂花了。
“临安?”
顾庭筠点点头,“皇帝任命我为临安守军参将,让我去剿灭江南的叛匪。”
“江南地区一直是大风朝的粮食供应地,里头能有多少匪患?原来的参将呢?”
“之前的参将因为隐瞒了叛乱的消息被处决了,江南的叛匪如今是大风最多的地方......”
江南因为水土好,农业发展的好,那里远离边关,不受战乱之苦,按理说那里的百姓应该过的还行,虽然去年发了洪水,要是赈济得当的话,不会有人造反或者落草为寇。
如今江南叛乱人数众多,大家都知道其中肯定有猫腻,官兵还跟地方官勾结,不光隐瞒叛乱人数,还偷偷的镇压,这件事此时被告发了,皇帝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