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疯狂地砸在玻璃上,蜿蜒流下,模糊了视线。
新仓库的灯光透过窗户映在他年轻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却笼罩在窗外暴雨带来的阴影里。
他苦心孤诣建起的新堡垒,难道要被这小小的“重量陷阱”拖垮?
成本!成本!成本!这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经上。
包装费、人工费、尤其是那该死的、无法压缩的邮政首重运费!
一个轻飘飘的1.1kg包裹,和一个沉甸甸的1.5kg包裹,付出的运费几乎一样,但带来的收益却天差地别!
前者在吸血,后者才能造血!
“套餐…”他喃喃自语:“光靠现在的洗发水规格和组合,吸引力不够…灵活性太差…”一个模糊的念头开始在他被焦虑和压力反复捶打的脑海中挣扎、成形。
单一的洗发水,就像一根孤零零的树枝,难以承重。
它需要伙伴,需要一个能与之紧密缠绕、共同支撑起那个1.5公斤黄金重量的伙伴!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高艺文的秀发。
如同黑暗中擦亮了一根火柴!
一个词,带着电流般的刺激感,瞬间击穿了困扰他的迷雾!
“护发素!”
明朗猛地转过身,声音因为激动而陡然拔高,把高艺文和杨珊珊都吓了一跳。
“护发素!春花护发素!”明朗猛地抬起头,脸上因为兴奋而泛起红光,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创业者发现金矿般的狂喜和锐气。
“洗发水不够重?好!我们就给它配个‘秤砣’!一个同样贴着‘春花’牌子、成本可控、能完美填满那0.4公斤空档的秤砣!”
他激动地在小小的经理室里踱步,语速快得惊人,思路却异常清晰:“你们看!买家习惯用春花洗发水,我们顺势推出同品牌的护发素,天然就有信任感和搭配意愿!洗发护发,本来就是一套!套餐组合立刻就能丰富起来——单洗发水、单护发素、洗发水+护发素套装!买家有了更多选择,我们呢?只要买家选择‘洗发水+护发素’这个组合,750ml洗发水加上一瓶哪怕只有200ml的护发素,总重量绝对稳稳超过1.5公斤!运费立刻从亏损变成盈利!甚至,我们还可以设计不同规格的护发素,搭配不同规格的洗发水,灵活应对邮政的阶梯运费!”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笔,用力地画了一个圈,写上“护发素”三个大字,又在旁边画上箭头,分别指向“丰富产品线”、“提升套餐吸引力”、“填满1.5kg运费空档”、“增加利润点”!
“更重要的是!”明朗重重地点在“填满1.5kg运费空档”这几个字上,声音斩钉截铁:“这护发素,就是我们对抗这‘重量陷阱’的武器!是我们把邮政的规则,变成我们优势的跳板!有了它,那些单瓶订单,就不再是吸血的蚊子包,而是我们推销套餐、提升客单价的机会!”
高艺文和杨珊珊被明朗这突如其来的激情和清晰的思路震住了。
她们看着白板上那个被圈起来的“护发素”,又看看明朗眼中燃烧的火焰,刚才压在心口的巨石仿佛瞬间被撬动了一丝缝隙,透进了一线充满希望的光。
“可是小明!”高艺文毕竟是经验丰富的老员工,短暂的兴奋后立刻抓住了关键:“这护发素…怎么做?配方?原料?生产线?包装?这…这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变出来的啊!”
她忧虑地看了一眼窗外依旧滂沱的大雨,仿佛那雨水浇灭的不仅是暑气,还有刚刚燃起的希望。
明朗嘴角却勾起一抹笑:“配方?…”
他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别忘了我们江州国际是干什么起家的!化工!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懂化工的人!走,跟我去找陈博士!化学,不都是相通的吗?”
他顾不上外面依旧哗哗作响的暴雨,招呼高艺文和杨珊珊跟上,大步流星地冲出了经理室,穿过二楼略显嘈杂的公共办公区。
客服们清脆的应答声、打印机稳定的“哒哒”声,此刻在他耳中都化作了催促前进的鼓点。
冲下钢构楼梯时,楼梯发出更大的“咚咚”抗议声。
楼下仓库里,白羽凡正扯着嗓子指挥搬运,看到明朗三人风风火火地冲出来,愣了一下:“小明总?外面下刀子呢!干嘛去?”
“去技术中心!找陈博士!有救了!”明朗头也不回地吼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人已经冲到了仓库巨大的卷帘门前。
门缝外,雨幕连天,地上积水成溪。
高艺文眼疾手快地抓起门边一把不知谁留下的旧伞塞给明朗。
明朗一把撑开,伞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毫不犹豫地冲入雨中,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裤脚和鞋面。
高艺文和杨珊珊也各自找了把伞,紧跟着冲进了白茫茫的雨帘。
从新仓库到江州国际老厂区的技术中心,要穿过一大片露天的厂区道路。
暴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豆大的雨点砸在伞面上砰砰作响,汇成水流顺着伞骨哗哗流下。
地上的积水已经没过了脚踝,每走一步都溅起冰冷的水花。
狂风卷着雨水,从侧面袭来,努力想掀翻他们手中的伞。
三人只能低着头,弓着背,顶着风雨艰难前行。
雨伞在狂风中剧烈摇晃,冰冷的雨水不断灌进衣领,高艺文和杨珊珊的头发很快就被打湿了,贴在额前,狼狈不堪。
但走在前面的明朗,却像毫无所觉,步伐反而越来越快,仿佛那冰冷的雨水浇不灭他心中燃烧的火焰。
来到办公楼的研发中心,明朗收了伞,用力甩了甩上面的水,带着一身湿冷的潮气,径直推开了那扇厚重的门。
一股与外面湿冷截然不同的、混合着陈旧纸张、干燥的化学试剂尘埃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属于实验室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
走廊里光线有些昏暗,墙壁上挂着一些早已褪色的安全生产宣传画和老掉牙的流程图。
这里的时间,仿佛比外面那个被电商和暴雨裹挟的世界要缓慢凝固得多。
研究室里空间不小,但被一排排高大的深棕色实木试剂柜和塞满了各种文献资料的铁皮书架挤占得满满当当。
靠窗的位置,一张巨大的、布满划痕和不明试剂残留痕迹的黑色实木实验台占据着中心位置。
此刻,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头发有些花白蓬乱的身影正俯身在实验台前。
那人正是陈志远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