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卷着腥咸的湿气扑上温梨初的后颈时,她才发现自己的睫毛上还凝着水珠。
裴言澈的外套裹得严严实实,可她指尖仍在发抖——不是因为冷,是刚才在通风管道里,裴言澈的掌心始终覆着她手腕的脉搏,一下一下,比警报声更清晰地撞进她耳膜。
\"到了。\"李昊天的声音打断她的恍惚。
黑色商务车停在码头仓库后巷,铁闸门\"吱呀\"升起,露出里面亮着冷白灯光的破译室。
温梨初刚跨进去,裴言澈就抽走她发间沾着海水的发绳,指节擦过她后颈时,她听见他低低的叹息:\"先换身干衣服。\"
\"不急。\"温梨初扯下外套甩在椅背上,水珠溅在李昊天刚摆好的设备上。
她盯着他手里的防磁盒,喉结动了动,\"先看磁带。\"
李昊天没说话,只是把盒子推给她。
金属凉意透过掌心渗进骨头,她忽然想起三天前那个男人——他浑身酒气,在酒店消防通道把U盘塞进她手里时,指甲几乎掐进她手背:\"L先生要你看的,从来不是表面的东西。\"
\"温小姐?\"李昊天的声音拉回思绪。
她深吸一口气,将磁带塞进老式播放器。
屏幕亮起雪花的瞬间,裴言澈的手覆上她后颈,拇指轻轻揉着那个被他按过无数次的穴位。
视频里的乌鸦面具男刚开口,温梨初就猛地前倾。
画面边缘闪过一截深胡桃木书架,雕着缠绕的葡萄藤花纹——和她记忆里母亲书房的书架分毫不差。
七岁那年她摔碎了母亲最爱的青瓷笔洗,躲在书架后哭,就是这个位置,她看见母亲从第三格抽出一本烫金封面的书,《黑曜石之誓》。
\"那个书架...\"她指尖抵住屏幕,\"我小时候见过。\"
裴言澈的呼吸在她耳后顿住。
他俯身时,西装袖口蹭过她手背,带着体温的触感:\"裴家老宅的藏书室,有一模一样的书架。\"
温梨初猛地转头,鼻尖几乎撞到他下巴。
他的瞳孔在冷光下缩成细线,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我母亲...她生前常去藏书室。
但父亲说那是裴家历代家主的私藏,我从未进去过。\"
李昊天的键盘突然\"咔\"地一响。
他推了推眼镜,屏幕上的代码流突然停滞:\"这段视频用了幽灵会的三重加密,至少需要两天。\"他抬头时,目光在温梨初发白的指节上顿了顿,\"但背景里的书架纹路,我可以先做比对。\"
\"不用。\"温梨初按住他要敲键盘的手,\"我确定。\"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妈失踪前一周,还在那个位置放了《黑曜石之誓》。\"
裴言澈的喉结动了动。
他伸手想碰她的脸,又在半空顿住,最终只是将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查清楚。\"他说,声音低得像某种誓言,\"无论关联到谁。\"
两日后的地下拍卖会。
温梨初对着化妆镜扯了扯黑色长裙的肩带。
假发套闷得她后颈发汗,墨镜滑下来半寸,露出眼尾一点红痣——这是她特意让造型师画的,为了混淆面部识别系统。
\"紧张?\"裴言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穿着定制西装,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活脱脱一个刚从董事会抽身的财阀继承人。
\"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温梨初转身,指尖戳他胸口。
他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脏位置,心跳声透过衬衫布料传来,\"因为某人总爱先冲出去。\"他低头吻她发顶,\"记住,无论看到什么——\"
\"先保命。\"温梨初笑,抽回手整理他的领结,\"知道了,裴影帝。\"
拍卖厅的水晶灯晃得人眼晕。
温梨初挽着裴言澈的手臂穿过人群,耳麦里传来李昊天的声音:\"目标物品'凤凰遗骨'在第三件拍品,目前最高出价者是匿名账户77。\"她的目光扫过前排,突然顿住——第三排最角落的女人,耳坠是一对衔尾蛇造型,蛇眼嵌着的血珀,和母亲失踪那天戴的耳坠一模一样。
\"我去趟洗手间。\"她捏了捏裴言澈的掌心。
他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叩两下,是\"小心\"的暗号。
温梨初刚绕过展柜,就被人拦住去路。
穿黑西装的男人挡住她的视线,胸牌上的\"安保\"两个字刺得她眼睛疼:\"小姐,您的邀请函需要重新验证。\"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
指尖摸向藏在裙底的微型电击器,却在触到金属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人群骚动的刹那,她猛地推开男人,往角落的安全通道跑——那个戴面具的女人已经不见了,只剩座椅上一张字条,墨迹未干:\"别相信你看到的,真相早已被烧毁。\"
\"温梨初!\"裴言澈的声音穿透嘈杂。
她转身时撞进他怀里,他身上有淡淡的硝烟味——方才制伏那几个冲过来的保镖时,他应该用了袖扣里的麻醉针。
\"找到什么了?\"他低头看她攥紧的字条,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温梨初刚要说话,耳麦里突然炸响李昊天的声音:\"解密完成!
最后一帧是裴夫人和一个男人的合照,面部识别结果...他是Elias。\"
裴言澈的身体瞬间僵硬。
她抬头看他,发现他瞳孔剧烈收缩,喉结上下滚动,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不是面对记者时的疏离,不是被狗仔围堵时的冷硬,而是...震惊,像是精心搭建的城堡在眼前轰然倒塌。
\"裴言澈?\"她轻轻碰他手背。
他猛地回神,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下巴抵着她发顶:\"走。\"他说,声音哑得厉害,\"先离开这里。\"
温梨初攥着字条的手松了松。
纸角蹭过掌心,像是某种无声的催促。
等上了车,她会把这张字条交给李昊天——就像三天前交出U盘,就像两小时前交出磁带。
但此刻,她望着裴言澈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想起钻井平台上,他说\"别怕\"时,掌心的温度比任何誓言都滚烫。
或许真相从来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无论多深的迷雾里,他都在她身后。
而那张字条上的字迹,正在她手心里,随着心跳一起,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