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外的夜风裹着咸涩的海腥味灌进领口,温梨初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掌心那点细微的震动像根细针,一下下挑着神经。
追踪器启动时的麻痒感顺着皮肤爬进血管,她盯着远处被月光镀成银灰的废弃码头,耳机里李昊天的声音像浸了冰的丝线:“信号在跳,对方在反追踪,但延迟有三秒——足够我们定位下个节点。”
裴言澈的影子从她身侧斜斜压过来,黑色风衣下摆被风卷起又落下,带起一阵冷冽的雪松气息。
他伸手虚虚护在她后颈,指节几乎要贴上她后颈那枚淡青色的胎记:“确定要亲自去?”
温梨初转头,月光落进她眼尾的泪痣里,像颗被揉碎的星子。
三天前在慈善晚宴上,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将U盘塞进她手包时,说的“这是能撕开L先生面具的钥匙”还在耳边响。
她摸出背包里那个巴掌大的金属盒,盒盖内侧刻着的“凤凰计划”四个字被她拇指磨得发亮:“他们要的是我亲自入局——裴家的直升机、李家的卫星,都不如我这张脸有说服力。”
裴言澈喉结动了动,指腹轻轻蹭过她耳尖被风吹得发红的皮肤。
他知道温梨初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就像十四岁那年她为救被绑架的他,抱着炸药包冲进废弃工厂时,也是用这种清凌凌的眼神说“我有数”。
他最终只是将自己的战术手套套在她手上,皮革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我在前,你在中间,李昊天断后。”
快艇劈开海浪的声音在凌晨两点格外刺耳。
温梨初坐在舱内,膝盖上摊开从码头储物柜里取出的文件,纸张边缘还沾着海水的盐渍。
当她翻到第27页时,指甲突然顿住——那张泛黄的纸页边缘,用显微打印机印着一行极小的字:“午夜前到b - 7区,否则协议作废。”
“他们在钓鱼。”她将纸条递给对面的李昊天。
国安局特工推了推无框眼镜,指腹在纸条背面摩挲两下,抬头时眼底闪过冷光:“墨迹是新的,应该是我们取文件时对方远程打印的。”他掏出微型扫描仪扫过纸面,屏幕亮起一行血红色警告:“定位信号被篡改过,真正的落点……是海上钻井平台。”
海浪拍打铁架的声音像有人在敲生锈的锣鼓。
温梨初踩着摇摇晃晃的铁梯登上平台时,靴底沾了层墨绿色的水藻,滑得人重心不稳。
裴言澈的手掌及时扣住她腰肢,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枪套蹭过她后腰:“当心。”
三人贴着锈迹斑斑的铁板往深处挪,温梨初的战术靴突然碾到块碎玻璃。
“咔”的脆响惊得她呼吸一滞,正要回头示意裴言澈,却见他已经侧身挡在她前方,后背绷成一道锐利的线。
“有人。”她压低声音,视线锁定二十米外那间半掩的舱门。
门轴被海风刮得吱呀作响,漏出一线昏黄的光。
李昊天的热成像仪屏幕亮起时,两个模糊的红点在舱内移动——一个站着,一个正往桌上砸什么东西。
“你疯了?温梨初背后是裴家!上次在影视城的炸弹要是真炸了,现在我们早被国安局连锅端了!”沙哑的男声带着明显的颤抖,混着金属碰撞声传出来。
另一个声音更年轻,带着股狠劲:“幽灵会早该散了!那个L先生藏头露尾这么多年,你真以为他能护着我们?温家的船马上要靠岸,再不动手,我们连汤都喝不上!”
温梨初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幽灵会——这个在暗网传了三年的神秘组织,她曾在自己写的悬疑小说里虚构过类似的犯罪集团,却没想到现实里真有这样的存在。
更让她心悸的是,对方提到“温家的船”——温氏集团下周三确实有艘载着顶级珠宝的货轮靠港,那是父亲要送给她的二十八岁生日礼物。
“咔嚓”。
舱门突然被从内部反锁的声音像惊雷炸响。
温梨初瞳孔骤缩,转身时正撞进裴言澈怀里。
他低头在她发顶轻吻一下,拇指按在她后颈的穴位上轻轻揉:“别怕。”话音未落,刺耳的警报声已经撕裂夜空,红光在舱门上方疯狂闪烁。
“去通讯终端!”李昊天的声音从耳机里炸出来。
温梨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墙角那台落满灰的终端机正发出“滴滴”的提示音。
她甩开裴言澈的手冲过去,皮靴在铁板上敲出急骤的鼓点——这种老式终端机用的是磁带存储,只要抢在对方切断电源前取出磁带,就能拿到证据。
裴言澈的枪已经拔出来,背抵着舱门听外面的动静。
“还有28秒。”他的声音平稳得像精密仪器,“他们带了四个人,有两个拿的是电击棒。”温梨初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磁带“咔嗒”一声弹出时,屏幕突然亮起雪花点,一段模糊的视频开始播放——画面里是个戴乌鸦面具的男人,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伊莱亚斯已启动,温小姐,游戏才刚刚……”
“撤!”裴言澈拽着她的手腕冲进通风管道,李昊天殿后时反手扔出枚烟雾弹。
金属管道里闷响不断,温梨初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还有裴言澈掌心传来的温度。
当三人从平台另一侧的排水口钻出来时,海浪正卷着泡沫拍上他们的裤脚,远处传来快艇马达的轰鸣。
“磁带在这。”温梨初将那卷黑色磁带塞进李昊天递来的防磁盒,海水顺着她发梢滴在盒盖上,“里面提到了伊莱亚斯,还有幽灵会分裂的证据。”
裴言澈脱下外套裹住她,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耳垂时猛地收紧。
他望着远处逐渐被夜色吞噬的钻井平台,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将她的手塞进自己衣袋:“先回市区。”
海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还在发烫的枪柄。
而温梨初望着防磁盒上倒映的月光,忽然想起三天前那个男人塞给她U盘时,说的最后一句话:“L先生的棋下了十年,温小姐,你以为自己是执棋人……其实,你才是最关键的那枚棋子。”
此时,防磁盒里的磁带正发出极细微的“沙沙”声,像某种沉睡的巨兽在苏醒前的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