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子——!!!”
王兵的嘶吼在办公室内炸开,震得玻璃嗡嗡震颤。
枪响的余音还在耳畔回荡,雷子的身体已经重重向后倒去。王兵扑上前,一把接住他下坠的身躯,膝盖狠狠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却感觉不到疼。
温热的血从雷子太阳穴的弹孔汩汩涌出,浸透了王兵的衬衫前襟。雷子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可一张口,涌出的全是暗红的血沫。
“别说了...别说了雷子...”王兵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徒劳地用手去堵那个不断冒血的弹孔,可鲜血还是从他指缝间不断溢出,“撑住...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他妈给我撑住啊!”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群兄弟惊慌地冲了进来。
“兵哥!发生什——”
“叫救护车!!快他妈叫救护车!!!”王兵歇斯底里的咆哮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有人慌忙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按着急救号码。
但王兵心里清楚,已经来不及了。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身躯正在一点点变冷。雷子的瞳孔开始扩散,那双曾经凶狠的眼睛,此刻却像蒙了灰的玻璃珠,渐渐失去了神采。
“兄...弟...”
这是雷子留下的最后两个字。随着最后一口带着血沫的气息呼出,他的身体彻底软了下来。
王兵呆滞地抱着逐渐冰冷的尸体,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下一秒,他猛地将头撞向身后的墙壁。
“砰!砰!砰!”
每一声闷响都伴随着飞溅的血花。兄弟们慌忙上前拉住他,可王兵像头发狂的野兽,挣开所有人的阻拦,又一次次用头撞击着墙面。
“是我...都怪我...我早该发现的...”
他的声音支离破碎,混合着哽咽和嘶吼。额头的伤口血流如注,可肉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心中撕裂般的痛苦。
窗外,极光娱乐的霓虹灯依然闪烁,照亮了王兵满脸的血与泪。
而在对面大楼的天台,一个银色面具的轮廓悄然隐入黑暗,只留下根燃烧的蜡烛,静静地躺在地上,火光在夜风中堙灭。
接到电话后,我火速赶到了极光娱乐。
极光娱乐的大厅里挤满了人,嘈杂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
我推开旋转门时,十几个兄弟齐刷刷回头,眼神里带着未散的惊恐和迷茫。
有人正在打电话安排后事,声音压得很低;有人来回踱步,皮鞋在地毯上磨出凌乱的痕迹。
电梯上升的三十秒里,我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掌心全是冷汗。
办公室的门半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
推门进去时,浓重的血腥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老虎、大头和虾子猛已经先到了,三人站在窗边,脸色铁青。
老虎的指间夹着半截烟,烟灰积了老长却忘了弹。
王兵深陷在老板椅里,双手交叠撑着下巴。
办公桌上还留着没擦干净的血迹,在实木纹理上晕开一片暗红。我拉过椅子坐下,皮革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给阿狗打电话。”王兵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我要用车。”
手机在寂静中亮起,拨号音显得格外刺耳。阿狗接得很快,但没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在两端回荡。
挂断后,王兵拉开抽屉取出香筒。檀香被点燃的瞬间,一缕青烟笔直上升,在关公像前散成朦胧的雾。
我们五人站成一排,香火的红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关公的青龙偃月刀映着香火,刀锋上的寒光正好落在王兵脸上。他盯着神像赤红的凤眼,突然将香举过头顶——
“这一炷,敬兄弟。”
香灰落在虎口烫出红痕,他却浑然不觉。我们跟着俯身三拜,香烟缭绕中,仿佛看见雷子模糊的影子站在关公像旁,还是一手钢管,一手指虎的守着街口的模样。
楼下突然传来急刹车的声响。
王兵掐灭香根,从抽屉摸出钥匙扔给我:“带上保险柜的东西。”
他的眼神扫过我们每一个人,“把所有兄弟都叫来!”
王兵已经下楼,我打开保险柜。
保险柜的金属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四把漆黑的手枪整齐地躺在绒布上,泛着冷冽的幽光。
我愣了一下——枪身上刻着陌生的编号,握把处还有未散的枪油味。
“拿着。”我将枪分给老虎他们,沉甸甸的重量压得掌心发烫。
老虎熟练地拉栓上膛,虾子猛却差点走火,子弹在办公室地板上崩出个洞,吓得大头骂了句脏话。
在教过大家用枪后,我们将枪收了起来,走下了楼,老虎和虾子猛打电话摇人,我和大头则跟上了王兵的步伐。
我们坐进了阿狗的车里。
阿狗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发白,问道:“兵哥,去哪?”
“东段,麻将馆!”
阿狗启动车子,车子缓慢地行驶着。
车子缓缓行驶在夜色中,街灯的光斑透过车窗,在王兵阴沉的脸上明灭。他突然开口:“阿狗,你妈最近怎么样了?”
阿狗的肩膀明显僵了一下。后视镜里,他的眼神闪烁:“托兵哥的福...好多了。”
王兵说道:“那就好。”
阿狗点了点头。
麻将馆门口空无一人,显然是被老虎都叫到极光娱乐了。
我们下车时,卷帘门上的“暂停营业”牌子在风中摇晃。
王兵踹开前台的木桌,露出下面隐藏的机关——
“这是...?”我瞪大了眼睛。
地板缓缓移开,露出陡峭的楼梯。有点类似于东星斑洗衣店的地下赌场。
潮湿的霉味混着某种刺鼻的化学药剂味涌上来,让人头皮发麻。阿狗站在最后面,我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
王兵率先走下去,皮鞋踩在铁梯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黑暗中,他突然回头看了阿狗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跟紧了,别走丢。”
地下室的灯光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变的气味。
废弃的赌桌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几张扑克牌散落在地,早已褪色发黄。
角落里堆着几台生锈的老虎机,玻璃罩上还贴着早已过期的促销海报。
我环顾四周,这里显然已经荒废,但隐约还能看出,东段之前的堂口主,和东星斑一样,做着这地下赌场的生意。
“兵哥,什么安排?”我低声问道,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回荡。
王兵没有回答。
突然——
“砰!”
一记沉重的闷响,王兵的皮鞋狠狠踹在阿狗的腹部。阿狗整个人弓成虾米,踉跄着后退几步,重重撞在身后的赌桌上,灰尘簌簌落下。
我震惊地站在原地,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王兵步步紧逼,声音冷得像冰:“我问你,我亏待过你吗?”
阿狗蜷缩在地上,拼命摇头,脸色惨白。
“那你为什么做鬼!”王兵怒吼道,声音在地下室里炸开,震得我耳膜生疼。
阿狗颤抖着向后挪动,后背抵在墙上,已经退无可退。他的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兵一把揪住阿狗的衣领,将他提起来狠狠砸向墙壁:“说话!”
我不敢上前阻拦。王兵从来不是冲动的人,他这样做,一定有确凿的证据。
拳头落在阿狗身上的闷响在寂静的地下室里格外清晰。阿狗咬着牙,硬是一声不吭,鲜血从嘴角溢出,滴落在肮脏的地板上。
王兵停下了动作,阿狗就跪在地上,磕着头,嘴里不断重复着,“兵哥,我错了,对不起,兵哥,我错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