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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花屋湘军传奇 > 第51章 开花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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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寒意已如冰冷的刀锋,切割着滇中大地。

昆明城下旷日持久的围困,在段成功部覆灭之后,进入了最后的、也是最血腥的倒计时。

清军大营中,刘岳昭和岑毓英并肩而立,目光越过残破的城墙垛口,投向城外义军那依然庞大的营垒群。

刘岳昭脸上不见丝毫胜利在望的喜悦,只有更深的忧虑刻在眉宇间。

他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旗帜:“岑大人,你看,杜逆虽伤筋动骨,然困兽犹斗。

其核心主力,尤其大司徒马德新、大司勋米映山等部,仍猬集于土堆、玉皇阁一带,营垒坚固,死战不退。我军若强攻,纵能胜,亦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徒耗元气。”

岑毓英一身戎装,甲叶在冷阳下泛着幽光,他闻言,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眼神锐利如鹰隼:

“总督大人所虑极是。然困兽虽凶,利齿已折。彼辈粮秣断绝,内讧频生,已成强弩之末。至于那土堆壁垒…”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末将已为彼辈备下了一份‘厚礼’。”

数日后,昆明城西土堆方向,义军大营的核心区域。

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头顶。

义军将士们蜷缩在潮湿冰冷的营垒里,忍受着饥饿和伤痛的折磨,眼神疲惫而麻木。

连续的挫败和内部的倾轧,早已磨平了他们的锐气。

突然,一种沉闷而怪异的轰鸣声从清军阵地方向传来,不同于以往任何火炮的声响!紧接着,刺耳的、如同厉鬼尖啸般的破空声撕裂了沉闷的空气!

“那是什么?!”有警觉的老兵骇然抬头。

话音未落,只见数个拖着长长白烟、形如巨大橄榄的黑色弹丸,带着毁灭的气息,划着诡异的弧线,精准地砸向义军最坚固的几座营垒!

轰隆——!轰隆——!轰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接连炸响!其威力之恐怖,远超义军以往见识过的任何土炮或劈山炮!爆炸的核心点,坚固的土木营垒如同纸糊的玩具般被瞬间撕碎、抛向半空!

巨大的冲击波呈圆形猛烈扩散,所过之处,碗口粗的木桩如同麦秆般折断,厚重的土墙轰然倒塌!更可怕的是那四散飞溅的、灼热的预制破片,如同死神的镰刀,疯狂地收割着生命!

“啊——!”惨叫声瞬间淹没在爆炸的巨响中。

残肢断臂混合着泥土和破碎的木石,被高高抛起又纷纷落下。

一个整装待发的步兵方阵,恰好处在爆炸覆盖范围,瞬间被抹去了一大半!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硝烟、硫磺混合的刺鼻恶臭。

“开花炮!是洋鬼子的开花大炮!”终于有人认出了这来自异域的恐怖杀器,发出绝望的嘶喊。

恐惧如同无形的瘟疫,在亲眼目睹这毁天灭地景象的义军士兵中疯狂蔓延!再坚固的壁垒,再高昂的士气,在这超越时代认知的毁灭力量面前,都显得如此脆弱可笑!

清军阵地上,岑毓英放下手中的单筒千里镜,冷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中闪过一道冷酷的厉芒。

他手臂猛地挥下:“传令!开花炮队,集中轰击!各营步卒,紧随炮火延伸,全面突击!一举荡平城外贼垒!”

“轰!轰!轰!”致命的开花炮弹如同冰雹般,一波接一波,无情地砸向早已陷入混乱的义军营盘。

每一次爆炸,都像重锤狠狠砸在义军将士濒临崩溃的神经上。营垒在火光与浓烟中成片成片地坍塌、燃烧。

侥幸未死的士兵,要么被震得七窍流血,要么被破片削去肢体,要么被倒塌的营垒活埋。哀嚎遍野,血流成河。

在炮火的掩护和驱赶下,养精蓄锐多时的清军步卒,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从四面八方涌向残破不堪的义军防线。

抵抗是零散而绝望的。失去了统一指挥,失去了坚固依托,更失去了战斗意志的义军残部,或被分割包围,就地歼灭;或放弃阵地,在清军骑兵的追杀下向滇西方向狼狈溃逃。

曾经密布昆明城郊、如同白色海洋的二百余座坚固营垒,在短短数日之内,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瓦解。

蔡廷栋,这位曾对段成功见死不救的大司衡,在开花炮的恐怖威力下彻底胆寒。

他眼见大势已去,竟效仿段成功,暗中向清军乞降。

然而他狡诈成性,投降后趁清军监管不备,竟又寻机狼狈遁逃,不知所踪。他的反复无常,不过是这场大崩溃中一个卑劣的注脚。

兵败如山倒。随着土堆核心营垒群的崩溃,整个东征大军彻底瓦解。

各大司或如蔡廷栋般试图投降保命,或如惊弓之鸟般率残部各自逃散,已无任何成建制的抵抗。

唯有在土堆核心阵地的最深处,杜文秀最忠诚、最核心的部队——由大司徒马德新、大司勋米映山等将领率领的死士,依托着残垣断壁和纵横交错的地道、坑道,仍在进行着最后的、绝望的抵抗。

战斗已经不再是两军的对垒,而是一场漫长而残酷的围剿与清剿。

每一堵断墙,每一个弹坑,每一条黑暗的地道,都成了惨烈搏杀的修罗场。

清军步步为营,用刀砍,用矛刺,用火油焚烧地道入口,用炸药爆破藏身的坑洞。

而残存的义军战士,早已无粮无水,伤口在化脓溃烂,却依然凭借着对杜帅的最后忠诚和胸中不屈的怒火,死战不退!他们利用对地形的熟悉,神出鬼没,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给清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巷战、地洞战、白刃战……战斗的惨烈程度,远超之前的任何一场野战。

这场最后的绝唱,在土堆的废墟上,在弥漫的硝烟和冲天的火光中,在无休止的喊杀与哀嚎声里,足足持续了两个月!

从深秋一直打到初冬。曾经繁荣的村镇化为齑粉,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反复浸透,又被炮火反复犁松。

十一月十六日,一个寒风刺骨的清晨。最后的、最坚固的核心堡垒,在清军集中了所有剩余开花炮弹的猛烈轰击下,终于彻底崩塌,化作一片燃烧的瓦砾堆。

最后的呐喊声、兵刃撞击声,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归于死寂。

大司徒马德新战至力竭,身中数十创,倚靠在半截断墙上,怒目圆睁,气绝身亡。

大司勋米映山在引爆最后一处火药库,与冲入地道的数十名清军同归于尽后,也被坍塌的土石深深掩埋。

土堆,这个曾寄托了杜文秀东征最后希望的名字,最终成为了数万大理将士不屈英魂的集体坟茔。

历时一年又十个月,倾尽了杜文秀政权几乎所有精锐力量的昆明之围,在付出了双方近十万生命的惨重代价后,以义军的彻底失败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