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东猪影：东北乡村盗窃案侦破纪实》
第八章：狡辩与铁证：从抵赖到认罪
审讯室的白炽灯在头顶嗡嗡作响，关小飞盯着桌面上的划痕，右手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铁椅扶手。不锈钢桌面上摆着三样东西：密封袋里的烟蒂、修车厂的改装工单、田某银行流水的复印件。李建国坐在对面，保温杯里的茶水早已凉透，水蒸气在卷宗上凝出细小的水珠。
\"8月10号凌晨，你在秦家屯玉米地干什么？\"李建国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破沉默。
关小飞喉咙滚动了一下，目光移向天花板：\"我……我去喂猪。\"他指的是那十二头没来得及销赃的仔猪，此刻正蜷缩在镇畜牧站的临时圈舍里，身上还沾着玉米地的泥渍。
\"喂猪需要把后座拆掉的白色宝来？\"李建国推过修车工单，\"7月2日，你在镇修理厂把大众宝来后座改成货台，工时费三百八十元，微信支付记录还在吧？\"
关小飞的眼皮猛地跳动一下。他想起那个戴老花镜的修车师傅，当时特意叮嘱\"别声张\"，没想到成了送命符。手指停止敲击，改为用力攥住铁椅边缘，指节泛白：\"那车……是我帮朋友改的，他做水果批发生意。\"
\"朋友？\"李建国翻开另一份卷宗，\"苏大强也是你朋友？7月28日凌晨，你们在怀德镇转移猪仔时，他帮你开车门的监控，需要我放给你看吗？\"
隔壁审讯室传来苏大强的辩解声，隔着墙壁显得模糊而焦躁。这个平日里跟在关小飞身后的壮汉，此刻正反复强调\"就是帮忙开车，不知道装的是猪\"。李建国站起身，走到单向玻璃前，看着苏大强不停地搓手，额头上的汗珠滴在审讯桌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水渍。
\"关小飞，\"李建国转回身子，语气陡然加重，\"5月18日朝阳坡镇小霞家被盗，现场提取的轮胎印和你玉米地里的白色宝来一致；5月19日怀德镇赵某家被盗，现场烟蒂的dNA虽然指向陈大贵，但后续所有案件的作案手法，和你改装车辆后的盗窃模式完全吻合。\"
他顿了顿，从卷宗里抽出一张照片：\"这是你家玉米地旁的乡道监控，6月29日暴雨夜，白色宝来的后保险杠剐蹭到路边石头，掉了一小块漆皮。技术科比对过，和你藏车时发现的剐蹭痕迹完全一致。\"
关小飞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干涩而突兀：\"李队长，您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我家有绿色轿车，干嘛非要开辆没牌照的白车去偷猪？\"他身体前倾，试图用气势压倒对方，却没注意到袖口露出的咬痕——那是7月某次偷猪时，被受惊的仔猪咬出来的伤口，此刻正与案卷里农互描述的\"嫌疑人手臂有伤疤\"形成佐证。
李建国没有接话，只是慢慢打开最后一份文件袋，里面是田某的银行流水明细。\"7月25日，田某收到黑龙江吴某的四十八万元转账，备注'生猪货款'。\"他将流水单推到关小飞面前，\"三天后，你和苏大强在玉米地转移的猪仔数量，正好和田某后院囤养的数量吻合。田某已经交代了，每次你偷来的猪，都由他小舅子用卡车运往黑龙江，交给陈大贵销赃。\"
提到陈大贵的名字，关小飞的眼神终于出现一丝慌乱。这个在黑龙江双鸭山落网的同伙，此刻正在隔壁市的审讯室里，将团伙分工和盘托出：关小飞负责踩点和盗窃，苏大强负责控制猪仔，田某负责中转，而他自己则利用老乡关系联系买家。
\"陈大贵说，你每次分赃后都会去镇上的赌场。\"李建国看着关小飞逐渐垮塌的表情，\"6月那场牌局，你一晚上输了八万，正是偷完第三批猪之后。\"
审讯室里陷入长达五分钟的沉默。关小飞的肩膀慢慢垮下去，头垂得很低，能看见后颈渗出的汗珠。窗外传来畜牧站仔猪的叫声，透过铁窗棂钻进来，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想起第一次偷猪得手时的慌张，想起卖猪后挥霍的快感，想起那些在雨夜中被乙醚迷倒的狗，还有猪圈墙上狰狞的豁口。
\"我……\"关小飞的声音嘶哑，\"我只承认最后那十二头，就是被你们抓住的那些。\"
\"是吗？\"李建国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那是抓捕前在玉米地埋伏时，关小飞对苏大强说的话：\"今晚这票完了，得换个地儿躲躲，警察好像盯上了。\"录音里的雨声和玉米叶的哗啦声，与案发当晚的气象记录完全吻合。
关小飞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他终于明白，警方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从修车厂的线索到资金流的追踪，从监控录像到dNA证据，每一个环节都严丝合缝。他想起田某被抓时瘫软在地的样子，想起苏大强在警车上瑟瑟发抖的神情，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那些猪……\"关小飞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偷来后，田某会先养一段时间，等涨价了再卖。\"他指着流水单上的数字，\"你看这四十八万，里面有三十多头猪已经养了三个月，都快长成架子猪了。\"
李建国拿出另一份清单，上面记录着被追回生猪的体重和生长周期。果然，有三十七头猪的体型明显大于同龄仔猪，兽医鉴定后确认已被喂养超过三个月。这意味着关小飞团伙不仅盗窃，还系统性地囤养销赃，将农户的心血变成了他们赌博挥霍的资本。
\"我们算着日子等猪涨价，\"隔壁审讯室的田某正在供述，\"关小飞说，猪越大越值钱，反正农户报了案也找不回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被一声叹息淹没。
李建国关掉录音笔，看着关小飞彻底崩溃的样子。这个曾经在监控里冷静改车的男人，此刻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在铁椅上，嘴里反复念叨着：\"没想到……没想到你们能找到销赃的钱……\"
审讯结束时，天已经蒙蒙亮。李建国走出审讯室，看见小王抱着一摞卷宗走来，眼里布满血丝：\"李队，苏大强全说了，还画出了所有踩点的路线图。\"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愤怒，\"关小飞他们踩点时，专门挑那些家里只有老人、狗被拴着的农户，太缺德了。\"
李建国接过路线图，上面用红笔标注着二十三个村落的猪圈位置，旁边还记着农户的作息时间。他想起小霞报案时颤抖的声音，想起老张在玉米地里被划破的裤腿，想起那些在雨夜中失去生计的农户。
\"通知各派出所，\"李建国将路线图递给小王，\"让农户们赶紧去畜牧站认领猪，顺便提醒他们加强防范。\"他抬头望向东方渐亮的天空，三个月的奔波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结果，那些在雨夜中消失的猪仔，即将回到主人身边。
审讯室的门再次打开，关小飞被带了出来，戴着手铐的双手微微颤抖。他路过李建国身边时，突然停下脚步，低声说：\"李队长，跟乡亲们说声对不起……\"
李建国没有回头，只是看着远处畜牧站的灯光。那里，兽医正在给仔猪做最后的检查，民警们忙着登记农户信息，而小霞已经等在门口，手里攥着那个豁口耳朵的猪仔照片，眼里含着泪，却闪着希望的光。法律的铁笼已经闭合，但比牢笼更重要的，是让这片土地重新回到宁静的晨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