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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白的。

他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不想看他堕落,不想看他双手沾上洗不掉的鲜血,不想他彻底成为那个连他自己都感到恐惧和厌恶的、真正的食死徒。

她在用她的方式,笨拙地,甚至可能适得其反地,想要把他从那条漆黑的路上拉回来一点点。

可是……黑魔王的命令,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他的脖颈上。马尔福家族的命运,父亲憔悴面容,母亲强装镇定却难掩恐惧的眼神……这一切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上。

他有得选吗?

从黑魔王选中他,将那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烙在他身上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已经失控了。

他像一颗被放置在棋盘固定格子的棋子,只能按照既定的路线向前,哪怕前方是深渊。

德拉科将那个冰冷的相框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从那些定格的、无忧无虑的笑容里,汲取到一点点早已消散的温暖,就能抓住那些如同指间流沙般逝去的、永不回头的时光。

孤独和寒意,如同地窖最深处的潮气,一点点渗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德拉科在地毯上不知躺了多久,直到月光在房间里缓慢移动,将家具的轮廓拉长出诡异的影子。他终于撑起身,踉跄地走向房间角落那个精致的酒柜。作为马尔福家的继承人,他从小就被训练着熟悉各种社交场合所需的技能,包括品鉴和适度饮用酒精。卢修斯曾说过,一个优雅的贵族应当懂得掌控杯中物,而非被其掌控。

他取出一瓶陈年的火焰威士忌,甚至懒得用水晶杯,直接对着瓶口灌下一大口。灼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像一道火线直抵胃部,带来短暂的麻痹感。可这并不能驱散脑海中那个挥之不去的身影。

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回忆闪现了…………

那时他们才十三岁,女孩儿不太适应坚硬的高跟鞋和勒得让人喘不过气的礼裙,不过她笑起来时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在圣诞晚会上偷偷的暗渡陈仓。

而自己明明觉得用苹果汁冒充香槟这种手段幼稚得要命,却还是配合地举起杯,甚至刻意模仿着父亲品酒时的姿态轻轻摇晃。

回忆越是鲜活,此刻的威士忌就越是苦涩。

德拉科又猛灌一口,试图用酒精淹没那些不断涌现的往事。可它们就像禁林里的藤蔓,越是挣扎就缠绕得越紧。

这个房间里,这座庄园里,甚至他整个生活里,到处都是她的痕迹。她就像空气,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每一个角落,让他无处可逃。

这些记忆,甜蜜的、惊险的、悸动的,此刻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一遍遍凌迟着他的神经。她的笑容,她的声音,她挡在他身前时决绝的背影,她亲吻时微微颤抖的睫毛……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带着几乎要将他灼伤的热度。

德拉科颓然坐倒在酒柜旁的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木质柜门。

酒精开始发挥作用,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却让那些记忆更加清晰。

他粗重地喘息着,感觉自己真的要爆炸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太阳穴突突直跳,酒精和那些汹涌的情感在他的身体里冲撞、燃烧,找不到任何一个出口。

他想恨她,恨她为什么要在天文塔上那样做,恨她为什么要替他承担那个诅咒,恨她让他连恨她都做不到。

可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她站在塔楼风口时,长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单薄身影,是她转身离开时,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一声比一声更远的回响。

他又喝了一口酒,这次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都咳了出来。他不知道那究竟是生理性的泪水,还是别的什么。

月光渐渐西沉,酒瓶也空了一半。德拉科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

绿色的火焰升腾而起,将她带回了莎菲克庄园。她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走向连接着马尔福庄园的壁炉。

“马尔福庄园。”

多罗西娅还是不忍心听从德拉科的意见,那样对德拉科太残忍了,对他们的感情也太残忍了。

于是在今天结束以前,她便匆匆从马尔福家的庄园走出。

恰巧,纳西莎·马尔福正端坐在壁炉旁的扶手椅上。

“多罗西娅,亲爱的,”纳西莎轻轻合上手中厚重的本子,撑着温柔的笑容看向多罗西娅——看向这个母亲不在身边的孩子……可是多罗西娅却能明显的看出面前这个女人的疲惫——她的面容陶瓷盘子都要皎洁。

“这么晚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多罗西娅解开旅行斗篷,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阿姨。我只是......想见见德拉科。”

纳西莎静静注视了她片刻,拉过多罗西娅的手,又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蛋。

“他回来后就一直待在房间里。”她优雅地抬手示意楼梯的方向。

“年轻人之间的事......我想我这个做母亲的不便过多干涉。卢修斯已经休息了,你们可以有自己的时间。”

多罗西娅感激地点头,这真的算是天时地利人和了。

“去吧,亲爱的。”纳西莎在多罗西娅说出感谢的话语前继续说道。

于是几年以后多罗西娅停在德拉科的卧室门前,她太熟悉这栋房子,也太熟悉这个在这栋房子里她最经常来的地方。轻轻敲响了房门。

“德拉科,是我。”

不出所料的,门内一片寂静。

她又敲了敲门。

“我知道你在里面。请开开门好吗?”

依旧没有回应,哪怕她的武器变成了请求。

多罗西娅将额头抵在冰凉的门板上。

“如果你不想开门,我就在这里等。等到你愿意见我为止……你门口没有铺地毯……对吧……”

门内依旧寂静。

于是多罗西娅便缓缓滑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走廊里只有座钟规律的滴答声,她想着,距离天亮还有七个小时,总会见面的。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根本没有多久——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多罗西娅顺势躺在了地上——

德拉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发丝凌乱,眼睛里布满血丝,不过好像的确没想到多罗西娅是躺在地上的状态……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的声音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