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的腥味裹着寒气往鼻腔里钻时,唐瑛的听炁术第一次出现了紊乱。不是被邪祟干扰,是这水脉里藏着太古老的因果波动——每一滴黑水都像浸过千年的尸油,顺着河床流淌的轨迹,在冻土上画出歪扭的符文,和黎青玄符纸上的“唤业纹”如出一辙。
“这水不能碰。”黎青玄突然扣住她的手腕,狼毫笔在半空划出半道符痕,“里面掺了万业真血,沾到就会被种下‘涅盘印’,三日内会被吸光生机化成干尸。”他将一张黄符丢进水里,符纸刚触到水面就“滋啦”冒起黑烟,眨眼间烧成灰烬,连点残渣都没剩。
高廉正用炁动枪的瞄准镜观察对岸,镜筒里突然掠过一道黑影。不是鸟兽,是个浑身裹着黑布的人影,正顺着岩壁往山顶爬,动作快得像猿猴。“是‘影忍’,比壑山的老把戏。”他调大倍率,看清了黑影腰间的蛇形纹身,“木村冈太郎的‘黑龙众’标记,当年锈铁篇里这家伙靠驭蛇术杀了三个唐门弟子,后来据说死在蛇仙手里,没想到成了法尸。”
吕风突然拍了拍唐瑛的肩膀,指着渡口旁的一块石碑。碑上刻着模糊的符文,边角处有明显的刀劈痕迹,仔细看能认出是唐门的“镇煞纹”。“是杨烈前辈的手法。”他指尖抚过纹路,摸到一道凹陷的刻痕,“这是‘蛭丸’的印记,当年杨烈前辈用这把刀劈开过忍众的结界,看来他来过幽都山。”
话音未落,水面突然翻涌起来。三条水桶粗的玄蛇冲破水面,蛇鳞漆黑如墨,眼睛是浑浊的暗红色——正是被万业真血污染的“血鳞蛇”。为首的蛇嘴里叼着半具尸体,正是刚才爬岩壁的影忍,显然是被蛇群当成了诱饵。
“射日弓!”高廉喊着扣动扳机,炁弹擦着蛇头飞过,炸开一团金色的炁雾。玄蛇吃痛,猛地甩尾抽向渡口,石板瞬间被抽得粉碎。唐瑛已经拉开弓,赤红色的气箭凝聚成型,却被黎青玄拦住:“别用至阳力!黑水能吸收阳气,反而会壮大它们的黑血!用唐门的‘透骨钉’,淬了丹噬的那种!”
唐瑛立刻换了暗器,右手扣住三枚透骨钉,指尖的炁力顺着针尾注入。她用的是唐门秘传的“三点定魂”手法,三枚钉子呈品字形射出,精准命中中间玄蛇的七寸、双眼。丹噬的毒性顺着蛇鳞的缝隙往里钻,玄蛇发出刺耳的嘶鸣,身体在水里剧烈翻滚,很快就化成一滩黑泥。
另外两条玄蛇见状,突然朝着吕风扑来。吕风握紧腰间的蛭丸残片,如意劲顺着残片蔓延,锈迹斑斑的刀身突然亮起红光。他纵身跃起,照着锈铁篇里杨烈的劈砍姿势,对着蛇头斩下——残片与蛇鳞碰撞的瞬间,红光暴涨,玄蛇的头骨竟被劈开一道裂缝,黑色血液喷涌而出。
“小心岸上!”黎青玄突然抛出一张“阻敌符”,符纸在岸边炸开,挡住了三只玄狐的偷袭。这些玄狐蓬尾如墨,嘴里叼着黑色的符咒,正是幽冥族的“引魂狐”,能操控死者的魂魄攻击活人。黎青玄狼毫笔疾挥,画出“散魂符”,淡青色的符光将玄狐笼罩,狐狸嘴里的符咒瞬间烧成灰烬,尸体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解决了渡口的敌人,四人终于踏上了幽都山的土地。山路两旁的树木全是枯死的,枝干上缠着黑色的血线,偶尔能看到挂在枝头的干尸,胸口都有一个血洞——是被万业真血吸走生机的凡人。吕风越走脸色越沉,他认出其中一具干尸的服饰,是鹰嘴崖附近村落的猎户:“尸仙已经开始用凡人炼制血丹了,再晚一步,封印恐怕真的保不住。”
黎青玄突然停下脚步,狼毫笔在空气中虚点,画出一道透明的符墙。符墙刚成型,就被一道黑色的气刃劈中,发出刺耳的响声。远处的山头上,一个裹着尸布的人影正站在那里,腰间缠着密密麻麻的蛇群,正是化作法尸的木村冈太郎。他的脸露在尸布外,皮肤呈青灰色,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翻涌的黑血:“唐门的小鬼,当年没杀干净,今天正好补全因果。”
“是‘黑龙众’的蛇群,被黑血改造过,有剧毒。”高廉举枪瞄准,“而且他身上有‘因果锁’,普通攻击伤不了他,得用黎兄的符先破锁!”
黎青玄立刻画起“斩因果符”,狼毫笔在符纸上飞速勾勒,淡青色的符光越来越亮:“唐瑛,用幻身障缠住他!吕风,准备用蛭丸残片攻击他的蛇群——蛇是他的命门,和当年一样!”
唐瑛立刻发动幻身障,身形在原地分裂成十几个残影,从不同方向冲向木村冈太郎。残影手里都拿着含沙针,银针如雨般射向蛇群。木村冈太郎嘶吼着挥手,蛇群立刻结成一道蛇墙,挡住了银针。可他没注意到,真正的唐瑛已经绕到他身后,手里的透骨钉淬满了丹噬,对着他的后心刺去。
“小心!”吕风突然大喊,他看到木村冈太郎的蛇群里,一条通体雪白的蛇正对着唐瑛吐信——那是蛇仙的后裔,当年咬伤木村冈太郎的正是它,如今却被黑血控制,成了帮凶。吕风纵身扑过去,用蛭丸残片挡住白蛇的攻击,残片上的红光与蛇牙碰撞,白蛇发出痛苦的嘶鸣,身体开始褪色,显然是蛭丸的阳气在净化黑血。
木村冈太郎被唐瑛的透骨钉刺中,后心冒出黑色的烟雾。他怒吼着转身,蛇群朝着唐瑛扑来。黎青玄的斩因果符正好画完,符纸化作一道青光,劈在木村冈太郎身上。青光穿过他的身体,那些缠着他的蛇群突然开始互相撕咬——因果锁被斩断,蛇群恢复了神智,开始反噬主人。
“当年你用蛇害人,今天就让蛇杀你。”唐瑛冷哼一声,又甩出几枚含沙针,精准命中蛇群的七寸。蛇群纷纷倒地,木村冈太郎失去了蛇群的保护,身体开始崩溃,最终化成一滩黑血,渗入土里。那条白蛇在地上盘了几圈,对着吕风点了点头,然后钻进了山林深处。
众人继续往山上走,山路越来越陡,空气中的黑血腥味也越来越浓。转过一道山梁,前方突然出现一片开阔地,中央立着一座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蚩尤封印”四个古字,石碑周围缠着九条黑色的锁链,锁链上布满了符痕,正是《日月同错》中记载的“镇魔神链”。可此刻,锁链已经断了三条,符痕黯淡无光,石碑上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里面渗出黑色的邪气。
“封印在松动!”黎青玄脸色大变,“尸仙已经在污染蚩尤残魂了!你们看那边——”
远处的山坳里,一座血红色的祭坛正在发光,正是尸仙的血祭坛。祭坛周围站着十几个幽冥族祭司,正在念诵诡异的咒语,黑色的血线从祭坛延伸到蚩尤封印的石碑,显然是在将血丹的力量注入封印,试图唤醒蚩尤残魂。祭坛中央,一个巨大的黑色陶罐正悬浮在半空,里面装满了万业真血,罐口对着天空,吸收着日月精华。
“还有土伯!”高廉突然指向祭坛旁边,一只巨大的怪物正趴在那里,虎牛头,三只眼,手里拿着九条黑色的绳子,正是幽都山的掌管者土伯。它的身体被黑血缠绕,显然已经被尸仙控制,成了祭坛的守护者。土伯的三只眼睛扫过众人,突然嘶吼着举起绳子,对着他们甩来——绳子在空中化作毒蛇,直扑唐瑛。
“是‘锁魂绳’,被缠住会被抽走魂魄!”黎青玄抛出“护魂符”,符纸在众人周围形成一道光罩,挡住了毒蛇的攻击,“土伯是后土的分身,本体是地脉所化,普通攻击杀不了他,必须用‘地脉符’唤醒他的神智!但我需要时间画符,你们得拖住他和祭司!”
唐瑛立刻分配任务:“高廉,用炁动枪压制祭司,别让他们继续念咒;吕风,用蛭丸残片攻击土伯的眼睛,那是他的弱点;我去毁掉血祭坛的陶罐,断了血丹的源头!”
高廉立刻举枪开火,炁弹如雨点般射向祭司。祭司们纷纷举起骨盾,挡住了炁弹,却被震得连连后退。吕风则握紧蛭丸残片,如意劲灌注其中,残片上的红光几乎要凝成实质。他纵身跃起,照着土伯的左眼劈去,残片与土伯的眼睛碰撞,发出“当”的一声巨响,土伯嘶吼着后退,左眼流出黑色的血液。
唐瑛趁机冲向血祭坛,脚下踩着唐门的絮步,身形如鬼魅般避开祭司的攻击。她手里的含沙针连续射出,刺穿了两个祭司的喉咙。可就在她要碰到陶罐时,土伯突然冲了过来,巨大的拳头砸向祭坛,祭坛剧烈震动,陶罐晃了晃,里面的万业真血洒出几滴,落在地上,瞬间长出黑色的藤蔓,朝着唐瑛缠来。
“小心藤蔓!有尸蛊!”黎青玄大喊,他的地脉符刚画到一半,只能先抛出几张“焚邪符”,符纸落在藤蔓上,燃起青色的火焰,藤蔓瞬间被烧成灰烬。
唐瑛趁机跳起,手里的透骨钉对着陶罐刺去。透骨钉刚碰到陶罐,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陶罐上缠着“因果符”,普通攻击根本破不了。唐瑛眉头一皱,突然想起许新的丹噬配方,她立刻从怀里掏出一瓶丹液,将透骨钉浸在里面,然后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钉尾:“唐门禁术·丹噬,破!”
透骨钉带着血色的光芒,再次对着陶罐刺去。这次,因果符被丹噬的毒性腐蚀,发出“滋啦”的响声。陶罐裂开一道缝隙,里面的万业真血开始涌出。土伯见状,怒吼着扑过来,巨大的手掌对着唐瑛拍去。
“吕风!”唐瑛大喊。吕风立刻冲过来,用蛭丸残片挡住土伯的手掌,残片上的红光与土伯的黑血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吕风的手臂被震得发麻,却死死握着残片不放:“唐姐,快毁了陶罐!”
唐瑛咬紧牙关,纵身跳到陶罐上,将全身的炁力注入透骨钉。透骨钉终于刺穿了陶罐,万业真血喷涌而出,落在地上,化作无数只小蛊虫。黎青玄的地脉符正好画完,他将符纸抛向土伯,符纸化作一道土黄色的光芒,钻进土伯的身体。土伯的嘶吼声突然变了,眼睛里的黑血渐渐褪去,恢复了清明:“尸仙……好毒……”
土伯突然举起拳头,对着血祭坛砸去。祭坛轰然倒塌,祭司们被埋在碎石下。土伯看了唐瑛一眼,身体渐渐化作土块,融入地里——显然是用自己的本源之力,暂时加固了蚩尤封印。石碑上的缝隙停止了扩大,邪气也淡了几分。
众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黎青玄擦了擦额头的汗:“暂时稳住了封印,但尸仙的本体还没出现。万业尸仙是跨越因果的怪物,必须在过去、现在、未来三个时点同时杀死他,否则他会无限复原。”
唐瑛捡起地上的蛭丸残片,残片上的红光已经黯淡了许多。她看着远处的山巅,那里的天空已经变成了黑色,隐约能看到巨大的黑影在云层里蠕动:“他在那里,准备降临了。”
高廉检查了一下炁动枪的弹药,只剩下最后几发:“总部的支援还没到,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了。黎兄,你有办法对付他的本体吗?”
黎青玄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古籍,正是《日月同错》的原本:“三真法门的祖师姜明子,曾经用三真明子剑斩过他的残魂。这本书里记载了‘跨因果符’,能让我们暂时进入过去的因果点,和现在的我们同时攻击他。但需要强大的炁力催动,而且……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吕风站起身,握紧了蛭丸残片:“杨烈前辈当年为了守护家国,能和瑛太死战;石老能为了地脉牺牲自己。我们也能。”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和当年锈铁篇里的唐门先辈一模一样。
唐瑛也站起身,将五兵按在地上,五种光芒同时亮起:“射日弓的至阳力、戈的破邪力、殳的水脉力、夷的净化力、酋的邪气,再加上唐门的炁力和黎兄的符咒,应该够催动跨因果符了。”
黎青玄点头,翻开古籍,狼毫笔蘸上自己的精血,开始在地上画符。符痕越来越复杂,淡青色的光芒从符痕中渗出,与五兵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天空中的黑影越来越清晰,那是一只巨大的手掌,掌心布满了眼睛,正是万业尸仙的本体之手。
“快好了!”黎青玄大喊,笔尖的精血越来越浓,“准备好——跨因果符发动时,会看到过去的自己,一起攻击他的掌心!那里是他的因果核心!”
唐瑛握紧射日弓,赤红色的气箭凝聚成型。高廉举起炁动枪,枪口对准天空。吕风握紧蛭丸残片,如意劲灌注到极致。地上的符痕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将三人笼罩其中。唐瑛的眼前闪过一幕画面——那是锈铁篇时,杨烈正举着蛭丸,对着瑛太劈去;黎青玄的眼前,姜明子正举着三真明子剑,对着尸仙的残魂斩去;吕风的眼前,他的兄长正举着钢刀,对着忍众冲去。
“就是现在!”黎青玄大喊。
唐瑛松开弓弦,赤红色的气箭射向天空,与过去杨烈的蛭丸虚影汇合,对着尸仙的掌心刺去。高廉扣动扳机,炁弹与姜明子的剑影汇合,炸开金色的炁雾。吕风纵身跃起,蛭丸残片与他兄长的钢刀虚影汇合,对着掌心的眼睛劈去。
三道攻击同时命中尸仙的掌心,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尸仙发出痛苦的嘶吼,巨大的手掌开始崩溃,黑色的血液从掌心滴落,落在地上,化成一滩滩黑泥。天空中的黑色云层渐渐散去,露出了清明的天光。
可就在这时,黎青玄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晃了晃:“不对……他还有一个因果点在未来……我们没杀干净……”
远处的山巅,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一道黑色的裂缝在那里打开,里面伸出一只更大的手掌,掌心的眼睛里,映出了盘古残魂的影子。
“你们……只是打断了我的一次降临。”尸仙的声音像是从无数个时空传来,“三日后,盘古残魂觉醒,蚩尤封印破碎,我会在幽都山的核心,完成真正的降临……”
黑色的裂缝渐渐闭合,手掌消失在山巅。黎青玄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跨因果符的反噬……我暂时没法再画符了。而且他说得对,我们只攻击了现在和过去的因果点,未来的他还在……”
唐瑛扶住黎青玄,看着山巅的方向,眼神坚定:“还有三天,足够我们找到未来的因果点。总部的支援应该快到了,我们先休整,然后去幽都山核心——不管他藏在哪个时空,我们都要杀了他。”
吕风捡起地上的蛭丸残片,残片上的红光又亮了几分,像是在呼应他的决心。高廉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最后几发炁弹压进枪里:“当年唐门能在绵山死战不退,今天我们也能在幽都山守住一切。”
四人朝着山巅的方向走去,阳光穿过云层,洒在他们身上。地上的干尸旁,长出了嫩绿的小草,显然是土伯的地脉之力在恢复生机。可山巅的黑色裂缝处,依旧残留着尸仙的邪气,像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预示着三日后的终极一战。
唐瑛握紧了手里的射日弓,指尖的含沙针已经蓄势待发。她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跨越因果的怪物,是沉睡的上古残魂,是前所未有的危机。但她不怕——身后有唐门的传承,有求法者的符咒,有山海的神器,还有并肩作战的伙伴。
山风吹过,带着一丝泥土的气息,那是希望的味道。四人的身影消失在山坳里,只留下一串坚定的脚印,朝着幽都山的核心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