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当归没找到紫嫣。
走廊里,少年一边走,一边寻找着紫衣女子的踪影,脚步在朱漆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不久前,他先在附近寻找了一遍,一开始就找了紫嫣闺房隔壁的那几个房间——很奇怪,其中有一个房间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足足有五个黄花梨衣柜,衣裙琳琅满目。
看起来像是专门存放衣裳的地方,可紫嫣却不在那里。
这不由得让少年疑惑不已。
他便只好继续去别处寻找。
李当归发现,紫嫣阁可真不小。
就在方才,他穿过一条走廊,眼前豁然开朗。
见到一个布置精巧的小厅,正中摆着张紫檀木的茶案,四周错落放着六把官帽椅。
看起来应该是紫嫣接待客人的地方。
少年暗自咋舌。
光是那个小厅就比他自己的房间要大得多,心中不由得再次赞叹,紫嫣住的地方可真好。
转出小厅,眼前是条岔路。
李当归随手选了左边那条,走着走着就迷了方向。
这紫嫣阁的构造简直像座迷宫,每转过一道回廊,眼前就会出现新的月洞门、新的屏风、新的不知通往何处的楼梯。
他都有些记不清哪些地方他来过,哪些地方他没来过。
总之,一直没找到紫嫣。
\"兰息居?\"
李当归走着走着,忽然停在一处悬着匾额的小走廊前。
三个鎏金小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笔锋婉转得像是女子梳妆时描的眉。
他盯着看了半晌,愣是没明白什么意思。
这些富贵人家就爱搞这些名堂...
少年撇了撇嘴。
在白虎城西街,铺子都叫\"张记布庄\"、\"王婆炊饼\"这样直白的名字。
哪像这风雨楼,什么\"听雨阁\"、\"兰息居\",听起来是风雅,可像他这样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人,根本猜不透里头是做什么的。
\"百草堂这个名字就很好...\"李当归小声嘀咕着,\"一听就知道是药铺。\"
他迈步进入这条挂着\"兰息居\"匾额的小走廊。
这条走廊并不长,只有两个房间。
因此,两侧各有一扇雕花木门。
其中右侧那扇微微开着一道缝隙,隐约有声音从里面传出。
少年眼睛一亮,轻手轻脚地朝那扇虚掩的门走去。
他心下暗喜,总算找到紫嫣了,只是不明白她为何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这里看起来既不像存放衣物的房间,也不像什么重要的处所。
然而,李当归并不知道,其实这兰息居离紫嫣的闺房并不远——就在拐角处不到二十步的距离。
可惜李当归方才在错综复杂的回廊里绕来绕去,先是走反了方向,又在岔路口选错了道,硬是把短短的路程走成了大半个紫嫣阁的巡游。
若是他不进这条走廊,继续往前再走十余步,往右一拐,就能直接回到宁芙等人所在的房间。
……
云想容伸出指尖揉了揉酸涩的眉眼。
她很久没有经历过这么热闹的晚上了,先是和海东珠等人说了那么多话,然后又安慰了紫嫣那么长时间,这让云想容有些劳累。
雕花铜镜里映出她微微泛红的眼尾。
她抬手解开第一颗盘扣时,指尖还残留着紫嫣眼泪的温度。
素白长裙像月光织就的流水,从她的肩头缓缓滑落。
最后,这件带着淡淡香气的美人衣物堆叠在她脚边成为一朵绽开的昙花。
中衣的暗扣藏在繁复的褶裥里,云想容反手轻轻解开。
里衣褪下的瞬间,夜风穿过半开的雕窗拂过她的脊背。
云想容下意识的环住双臂,铜镜里映出她如初雪般洁净的肌肤。
虽然年过三十,她的身体却仍然保持着少女般的线条,腰肢纤细的仿佛能丈量。
束腰的绸带最后落下时,她在镜前微微侧身。
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屏风上,勾勒出浑圆如满月的臀线。
皆道云想容端庄守礼,却不知这副身子从未沾染过尘世情欲。
她弯腰试水温时,长发垂落如帘,发梢扫过腿侧激起细微的战栗。
柏木浴桶边缘的缠枝莲纹路硌着她的膝盖。
她先探入一只玉足,脚尖点在水面漾开涟漪,晒干的茉莉花瓣便随着波纹四散逃开。
温水漫过脚踝时,她发出小猫似的轻叹呢喃,另一条腿紧跟着没入水中。
最终坐下时,温水恰好在锁骨处形成柔和的弧面。
她后仰着将脖颈枕在浴桶桶沿上,青丝在水面铺开成墨色的网。
木勺舀起的水流从她肩头浇下时,她闭上眼睛,水珠顺着胸前的曲线分流,有些滑入幽深的沟壑,有些沿着小腹的凹陷汇入水中......
......
此时,氤氲的热气在柏木浴桶上方盘旋,云想容已经在浴桶里沐浴许久了。
水面上漂浮的茉莉花瓣随着云想容的动作轻轻打转。
她修长的手指从水中抬起,拈起一片湿润的花瓣贴在唇间,舌尖尝到紫嫣亲手晒制的茉莉特有的清苦。
\"还是紫嫣的花最香...\"
叹息声还未消散,门轴突然发出\"吱呀\"轻响。
云想容慵懒地睁开眼,蒸腾的水雾中,隐约看见门缝处探进半个身影。
这丫头怎么又回来了...
她微微直起身子,水珠顺着锁骨滑落。
就在这一瞬间,蒸腾的雾气被搅动,露出她雪白的肩头和一抹——
\"紫嫣?\"
\"啊!\"
一道少年的声音像惊雷般炸响,云想容浑身一僵,惊叫一声,猛地沉入水中,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垂落的青丝。
惊叫声中,李当归终于看清了雾气中的景象——柏木桶中,女子婀娜的轮廓在水面若隐若现,散开的长发如墨般晕染在水中。
坏了!!
少年心中暗道不好,慌忙转身,一个不小心后脑勺重重撞在门框上。
\"云...云前辈?是您么?\"李当归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你出去!\"
云想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她整个人沉在水中,只露出半张涨红的脸。
方才起身的瞬间,不知被那小子看了多少去。
水面漂浮的花瓣突然剧烈晃动,暴露了她颤抖的手指。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李当归几乎是跌出门去的。
他反手带上门时用力过猛,震得廊下的风铃叮当作响。
少年僵在门外,耳边还回荡着哗啦的水声,眼前挥之不去的是雾气中那一抹惊鸿般的雪白。
这下完了...
李当归的后背重重抵在朱漆廊壁上,指节死死扣着剑柄,骨节泛白。
他仰头望着廊顶的那块牌匾,恨不得一剑将其砍成碎屑。
这该死的\"兰息居\"!
他娘的不能写的清楚些么?!
什么风雅名字,直接写\"浴堂\"二字不就完了么。
哪个天杀的弄得这块牌匾?
真是被害惨了!!
房间内传来细微的水声,像是什么人突然沉入水中。
李当归的耳尖顿时红得能滴出血来。
他猛地站直身子,对着那扇雕花木门深深作揖:
\"云前辈,对...对不起!\"声音绷得发颤,\"我是来找紫嫣姑娘的,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我也 不知道您在这里...云前辈,真的对不起,您...您千万别生气......\"
少年保持着弯腰的姿势,额前的碎发垂下来,在木地板上投下一小片晃动的阴影。
他等了几个呼吸没听到回应,急得又往前凑了半步:
\"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他急忙又补充,\"我是听声音才认出是您的!绝对什么都没看见...\"
门内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巨响,像是有人把整桶水都打翻了。
李当归吓得倒退两步,后腰撞上了对面的廊柱。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听见自己心跳声大得吓人。
完了...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少年绝望地想起方才惊鸿一瞥的画面——蒸腾水雾中若隐若现的雪白肩头,湿发贴在颈侧的弧度...
\"啪!\"
李当归突然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清脆的声响在空荡的走廊上格外刺耳。
他捂着脸蹲下身,把滚烫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剑鞘上。
这下自己再别想来风雨楼了...
门内,水面漂浮的茉莉花瓣突然剧烈颤动起来。
云想容整个人沉在浴桶底部,双臂环抱着膝盖,一张绝美容颜早已红透。
她听见门外少年慌乱的脚步声,听见他的那一大堆解释的话语,听见剑鞘撞上廊柱的闷响...
他说...是来找紫嫣的?
可她不是回去了么?
他走的哪条路才会绕到这里的啊?
云想容缓缓从木桶中探出头来,湿漉漉的青丝贴在雪白的肩头。
门外那记耳光清脆得刺耳。
她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指尖无意识地揪住一片漂浮的茉莉花瓣。
这傻小子...她心里蓦地一软。
其实这不怪李当归,本就是自己沐浴时不锁门的习惯惹的祸——紫嫣阁平日只有她们姐妹二人,谁能料到今夜会有人误闯至此?
\"李当归...\"她红唇轻启,对着门外轻轻喊了一句。
门外立刻传来少年慌乱的回应:\"云前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您别生气!\"
水面映出她微微发烫的脸颊。
云想容深吸一口气,指尖划过锁骨上未干的水痕:\"没...没关系,不怪你...\"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没生气...\"
\"您真没生气?\"少年的嗓音里带着不敢置信的惊喜。
云想容轻轻\"嗯\"了一声。
门外的李当归听到云想容不生气,赶紧开口道:
\"那云前辈,我现在就走,不打扰您!\"
说着少年拔腿就走,脚步声急促地响起。
\"等等!\"
水花突然溅上柏木桶边缘。
云想容自己都没意识到何时站了起来,等回过神时,已经赤足踩在了湿漉漉的地板上。
她慌忙抓过屏风上的一块布巾裹住一丝不挂的雪白身子,却听见门外\"咚\"的一声——像是有人急刹时撞到了廊柱。
\"怎么了,云前辈?\"李当归的声音绷得发紧。
李当归背对着门,双眼紧闭,连呼吸都屏住了。
只听里面传来清晰的水声——哗啦,哗啦——像是云想容正从木桶中起身。
少年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手指死死攥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心里不敢有一丝杂念。
“你……”门内传来云想容的声音,比平日多了几分轻颤,“能帮我从对面的房间里拿一件衣裳出来么?”
李当归的目光立刻转向走廊对面那扇紧闭的木门,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这“兰息居”一间用来沐浴,另一间竟是存放衣物的。
他赶紧应道:“没问题,云前辈!您……您要拿哪件衣服?”
门内的水声停了片刻,云想容似乎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你……你找一找吧。里面有一个衣柜是紫嫣的,另一个则是我的。你从我的衣柜里拿一件就行。”
“哦,好!您稍等!”李当归如蒙大赦,立刻转身推开对面的房门。
云想容裹着浴巾站在门后,听到李当归进了对面的房间,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又通红无比。
对面房间内。
“吱呀——”
木门缓缓开启,一股淡雅的幽香迎面拂来。
房间内陈设简洁,唯有两个高大的梨花木衣柜静静矗立。
李当归快步走向第一个衣柜,抬手拉开——
唰。
一阵熟悉的花香扑面而来。
柜中整齐悬挂的衣裙,无一例外都是深浅不一的紫色,衣襟袖口绣着繁复的花纹,或是芍药,或是海棠,甚至有几件裙摆上缀着细碎的银铃,轻轻一晃,便如风过花枝,叮咚作响。
——一看就是紫嫣的衣柜。
里面的味道甚至都和紫嫣身上的香气一模一样,甜而不腻,像是盛夏傍晚被晒暖的花瓣。
他怔了一瞬,赶紧合上衣柜,转向旁边那个。
第二个衣柜打开的瞬间,气息截然不同。
清冽,淡雅,像是雪后初晴时折下的一枝白梅。
柜中衣物素净如雪,没有繁复的绣纹,唯有衣料本身的光泽如水般流淌。
李当归不敢多看,伸手便要去取最上层的一件白衣——
“哗啦!”
他动作太急,袖口一带,竟将叠放在下方的几件衣物全勾了出来。
李当归手忙脚乱地去接,可下一秒,他的动作猛然僵住。
——掌心里,是一件丝缎质地的贴身小衣,雪白的料子薄如蝉翼,边缘还缀着细密的珍珠扣。而更多的……更多的同类衣物正从衣柜里滑落,像是一捧猝不及防的雪,纷纷扬扬地坠向地面。
李当归的耳根“轰”地烧了起来。
他几乎是本能地扑上前,双臂一揽,硬生生将那些衣物全按回了柜子里。
可指尖传来的触感——柔软、细腻、还带着若有若无的体温般的暖意——让他连脖颈都红透了。
“对、对不起……!”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结结巴巴地道歉,手忙脚乱地把所有衣物胡乱塞回去,甚至没看清自己塞的是哪件。
柜门“砰”地一声关上时,他的额角已经沁出了细汗。
最终,他几乎是夺门而逃,手里死死攥着最初抓到的那件素白长裙,连袖口被自己捏皱了都没察觉。
李当归攥着那件素白衣裙,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才低声喊道:“云前辈,拿到了。”
话音一落,面前的门缓缓打开一条细缝,一只雪白的玉臂从门缝中探出,指尖纤细修长,还带着未干的水珠,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给我吧。”云想容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比平日轻软了几分,像是怕惊扰了夜风。
李当归立刻闭上眼,侧过头,手臂僵硬地往前递去,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瞥见什么不该看的。他的指尖绷得紧紧的,连呼吸都屏住了,整个人像是一根绷紧的弓弦。
门缝内,云想容将他的样子看得一清二楚——少年紧闭的双眼、微微泛红的耳尖、甚至因为紧张而绷紧的下颌线,都让她忍不住想笑。
“这个少年……可真是毫无坏心思。”她心想。
就在她伸手去接衣服的瞬间,李当归的手忽然往前多递了一寸——
“啪。”
他的指尖轻轻擦过云想容的手背。
那一瞬间,李当归差点就下意识回头了,硬生生忍住,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而云想容也怔了一下,手背像是被烫到一般,指尖微微蜷缩,一抹红晕悄然爬上她的脸颊。
她迅速接过衣服,轻声道:“好了。”
随即“咔嗒”一声,门被重新关上。
李当归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像是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
他定了定神,开口道:“那,云前辈,我就不打扰您了,我走了。”
“等等。”
他刚要转身,云想容的声音再次从门内传来。
李当归顿住脚步,只听她继续道:“你就在外面等我吧,待会我和你一起回去。今晚风雨楼来了不少客人,我要亲自安排你们。”
李当归闻言点点头:“啊?哦,好,那我在走廊外面等您。”
说完,他快步走出兰息居,站在远处的走廊拐角处,背靠着雕花木栏,静静等候。
夜风微凉,吹散了他脸上的燥热,可指尖残留的那一抹温软触感,却像是烙印一般,挥之不去。
门内,云想容换好衣服,指尖轻轻抚平衣襟上的褶皱。
素白的衣裙贴合着她的身形,衬得她如雪中寒梅,清冷而不可亵渎。
她轻轻推开门,确认李当归已经走远后,才无声地迈入对面的衣物间。
打开自己的衣柜,她的目光微微一滞。
——里面的衣物有些散乱,尤其是那些贴身的衣物,明显是被某人慌乱塞回去的,有几件甚至没叠好,皱巴巴地堆在一起。
云想容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衣物,脸颊不自觉地发烫。
她抿了抿唇,动作轻柔地将它们重新整理好,指尖在衣料上停留了一瞬,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回味什么。
“真是……冒冒失失的。”她低语道,语气里却没有半分责备,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整理完毕后,她轻轻关上柜门,推门走出。
远处的走廊上,李当归正背对着她,站在月光下,背影挺拔如松。
夜风拂过他的衣袍,勾勒出少年清瘦却坚韧的轮廓。
云想容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
方才海东珠试探自己与李当归的关系时,她为了维护紫嫣的名声,被迫开口承认自己喜欢李当归。
那时,她是为了保护紫嫣的名声。
可现在,她心想——要是自己能再年轻一点就好了...
她摇摇头,散掉那些杂乱的思绪,迈步朝李当归走去。
——————————
紫嫣的闺房内。
静姝换上了紫嫣递来的衣裙——一件淡紫色的交领襦裙,衣襟处绣着精致的缠枝纹。
然而,当静姝系好衣带时,问题立刻显现了出来。
紫嫣站在一旁,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静姝的胸口处。
衣料绷得有些紧,勾勒出少女饱满的曲线,领口处甚至微微撑开一道缝隙。
紫嫣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穿减秋衣裳的样子——那位总爱穿粉衣的少女身形娇小,当时紫嫣穿上她的衣服时,也是这般胸口发紧的窘迫感。
没想到静姝看起来纤瘦,竟然......
紫嫣心中微动,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襟,又悄悄瞥向静姝,不由得有些惊讶。
她自认身材也算玲珑有致,可和静姝一比,竟然还是有差距。
宁芙抱剑而立,寒螭剑斜倚在臂弯,剑穗纹丝不动,一如她冷峻的神情。
她的目光落在刚刚推门而入的紫嫣身上,眉头微蹙,开口道: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紫嫣唇角扬起一抹浅笑,道:“不好意思,我有点事耽搁了。”
宁芙点点头,语气平淡:“没事,麻烦你了。”
紫嫣听到她这句话,忽然莞尔一笑,凤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你方才不是还想一剑杀了我么?怎么现在忽然这么客气了?”
宁芙冷哼一声,目光如霜:“方才你自己心里想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但我们擅自闯进你的紫嫣阁,是我们不对,这是两码事。”
紫嫣也想起方才自己死皮赖脸抱在李当归身上时的场景,心里还有些回味。
她笑意更深,轻声道:“这样啊,那……不客气。”
此时的她早已重新梳妆,换了一身崭新的紫色长裙,发髻挽得一丝不苟,金步摇垂落耳畔,恢复了往日的端庄大气,哪还有半点方才的慌乱模样?
静姝的胸口处绷得紧紧的,衣料几乎要被撑开,她忽然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低头看了看,有些尴尬地扯了扯衣襟,试图让它松一些,可布料依旧倔强地绷着,勾勒出她饱满的曲线。
雀翎站在一旁,灰眸扫过静姝的窘境,唇角微微上扬,忍不住调侃道:
“紫嫣,这难不成是你七岁时穿的衣服?看起来……不适合静姝的身材啊。”
紫嫣闻言,脸色有些涨红,羞恼地瞪了雀翎一眼:“你……”
静姝倒是毫不在意,桃花眼弯成月牙,笑嘻嘻道:“哎呀,没关系啦,我觉得很合适!谢谢你,紫嫣姐姐!”
紫嫣见她如此豁达,神色缓和下来,还以温柔一笑:“不客气。”
宁芙看着静姝这副样子,无奈地揉了揉眉心,道:“静姝,你出来怎么连衣服都不穿?”
静姝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太着急,忘了……”
雀翎双臂抱胸,目光落在宁芙身上,忽然开口道:“还不是因为你。”
宁芙英眉一挑,寒螭剑微微抬起:“因为我?这话何意?”
雀翎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就不好奇,我们为什么来这里么?”
紫嫣也回过神来,凤眸微眯,问道:“对啊,宁芙是来找李当归的,你们来是为了什么?还有——”
她的目光扫过三人,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和警惕:
“你们三个,到底是怎么上来紫嫣阁的?”
三人都没有回答紫嫣的问题。
雀翎和静姝只是对视一眼,便同时看向宁芙。
雀翎的话很直白,开门见山:“宁芙,你和李当归上床了么?”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
几女一听这话,几乎同时一愣,都不可置信的看向雀翎。
静姝瞪圆了桃花眼,嘴唇微微颤抖。
她确实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来的,但万万没想到雀翎会如此直白地问出口。
少女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像是晚霞染透了薄云。
紫嫣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她先是一脸吃惊的看着雀翎,心中惊讶于北境女子的豪爽,可回过神来后,便立刻把头转向宁芙——
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也很想知道。
方才宁芙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被她撞见和李当归在一起。
宁芙还说了那句“我们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害的她伤心了大半天。
可是,现在一想——不应该,两人才待在一起多长时间。
而且,她可是宁芙啊,是螭吻女将军啊,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紫嫣越想越觉得宁芙那时其实是为了气她,才故意那么说的。
她不由自主地盯着宁芙,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在对方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宁芙抱剑站在原地,被雀翎问了个措手不及,此刻还未回过神来。
她想起方才在房间里,李当归灼热的呼吸喷在她颈间,少年有力的手臂环着她的腰肢,将她抱到床榻上,差一点就真的......
她想着想着脸就红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到宁芙红着脸,哑口无言的样子,在场三个女子心中都是一凉。
雀翎心里一紧,今晚她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专门来搅局的,她可不想让李当归和宁芙单独待一晚上,可难不成还是来迟了一步?!
紫嫣心中思绪万千。
且不说她对李当归的感觉,就说这可是在紫嫣阁,她住的地方。
结果自己喜欢的男子和另一个女人在这里偷偷摸摸做那种事?
紫嫣一时间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静姝心里慌乱无比,她并不像雀翎和紫嫣那样,她和李当归之间可没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可她此刻却是三个女子中最紧张的一个,甚至都有些害怕。
\"宁姐姐!\"静姝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不会真的和他......\"
\"别胡说!\"宁芙猛地抬头,剑穗剧烈晃动。
她的声音比寒螭剑的锋芒还要冷冽,但泛红的耳根却出卖了她:\"雀翎,你为何问我这种问题?我和李当归毫无关系,怎么会和他......\"
雀翎嗤笑一声,灰眸中闪过一丝讥诮:\"宁芙,你不会真以为能瞒得住我们吧?\"
她突然逼近一步,\"李当归昨天早上到底带你去哪了?你真以为我们都是傻子?\"
宁芙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想起那个隐蔽的山崖,想起灿烂的花海,想起自己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时,少年慌乱移开的目光......
紫嫣凤眸中带着一丝期望,她只在意一件事:\"宁芙,所以你方才是为了气我才说那种话的,对吧?\"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们什么都没发生,对不对?\"
宁芙感到三道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自己身上。
雀翎的审视,紫嫣的哀求,静姝的惶恐......
她深吸一口气,寒螭剑的冷意顺着掌心蔓延至全身。
\"我和他什么都没做。\"宁芙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今晚只是因为他夜不归宿,所以才来这里带他回去的,你们别多想。\"
房间内的气氛微微缓和下来。
宁芙的话听起来不像说谎,三个女子各自松了口气,可心思却各不相同——
静姝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一般,嘴角悄悄扬起一抹笑意。
可就在这时,宁芙忽然英眉一挑,目光如剑锋般转向静姝,疑惑道:“静姝?”
静姝正低头整理自己紧绷的衣襟,闻言猛地抬头,桃花眼眨了眨:“嗯?宁姐姐,怎么了?”
宁芙盯着她,缓缓开口:“不对吧,她们两个做这等蠢事我还理解,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此话一出,紫嫣和雀翎也反应了过来,齐刷刷地看向静姝。
紫嫣凤眸微眯,试探性地问道:“你…你也对李当归…”
“哎呀,你们想什么呢!”静姝一脸无语,气鼓鼓地说道,“我可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只是不想宁姐姐这么早就…”
宁芙嘴角一扯,语气微妙:“静姝,你…你对我也太关心了吧?”
静姝眼珠一转,立刻笑嘻嘻地凑到宁芙身边,一把挽住她的手臂,撒娇似的晃了晃:“当然了!我最喜欢宁姐姐了,当然关心你呀!”
她的声音甜得像是掺了蜜,可眼神深处,一丝掩饰极好的情绪一闪而逝,谁都没有注意到。
宁芙被她这副模样弄得无可奈何,只能摇头叹气。
就在这时,紫嫣忽然蹙眉,开口道:“宁芙,你方才不是说李当归去找我了么?可是他到底去哪里找我了?怎么还没回来?”
宁芙闻言一怔,这才意识到——李当归确实离开太久了。
雀翎二话不说,直接迈步朝门口走去:“我去找他。”
紫嫣连忙跟上:“我更熟悉这里,我也去。”
两人刚走到门口,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缓的敲门声——
“叩、叩。”
紫嫣离门最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伸手拉开了门,凤眸中满是期待。
可门一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袭素白长裙的云想容。
姐姐正站在门外,唇角含笑,眸光温柔地看着她。
紫嫣一愣,脱口而出:“姐姐?”
云想容见她这副表情,眉梢微挑,打趣道:“怎么,你似乎不是很想见到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