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庭的一小时里，互联网如同经历了一场海啸。
叶辰站在法院休息室的窗前，指尖轻轻敲击着手机屏幕，实时刷新着微博热搜榜。
前十名中七个话题与视觉华夏相关：#视觉华夏下架#、#国徽版权门#、#工信部调查视觉华夏#......每个话题后面都跟着深红色的\"爆\"字。
\"网信办已经发文了。\"肖清雪递过平板，屏幕上显示着《关于对视觉华夏网站涉嫌违法违规行为的通报》，落款是工业和信息化部网络安全管理局。她的指尖在屏幕上轻点，调出另一份文件：\"市场监管总局也启动了反不正当竞争调查。\"
窗外，法院广场上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有人拉起了白底黑字的横幅：\"视觉华夏滚出华夏\"，墨迹还未干透。几位大学生模样的青年正在分发印有国徽图案的传单，上面醒目地写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法》相关条款。
叶辰的目光落在广场中央的旗杆上——鲜艳的五星红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他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泛黄的《国旗的故事》，扉页上用钢笔写着：\"有些象征，高于一切。\"
\"股价跌停了。\"肖清雪突然说，调出证券软件的界面。视觉华夏的K线图像悬崖般垂直下落，市值蒸发近40亿。\"基金公司开始大规模撤资，至少有六家券商下调评级至'卖出'。\"
休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陈默气喘吁吁地冲进来，举着手机：\"叶、叶律师！央视新闻频道正在直播讨论我们的案子！\"他的脸颊因兴奋而泛红，手指微微发抖，\"那个法学专家说视觉华夏可能涉嫌违反《刑法》第二百九十九条！\"
叶辰接过手机。屏幕上，一位白发苍苍的法学教授正指着视觉华夏网站截图，声音铿锵有力：\"将国家象征用于商业牟利，并谎称拥有版权，这已经涉嫌侮辱国徽罪！\"弹幕如雪花般飘过：【支持严查！】【必须追究刑事责任！】【建议没收违法所得！】
\"还有这个！\"陈默又调出一个页面，\"团子官微发起'守护国家象征'话题，已经有三百多万网友参与！\"他的声音哽咽了，\"我...我从没想过自己这个小案子会变成这样...\"
叶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老实巴交的摄影师此刻眼圈发红，手里紧攥着的手机屏幕上，他的微博粉丝数已经突破50万——今早还是可怜的3000。
\"有时候，\"叶辰望向窗外越聚越多的人群，\"正义就像这面国旗，平时静静飘扬，但一旦有人亵渎它，所有人都会站出来扞卫。\"
肖清雪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挑眉递给叶辰：\"张处长。\"
电话那头是国家版权局版权管理司的张处长，声音压得很低：\"叶辰，你们捅了马蜂窝了。上面成立了专项工作组，要彻查视觉华夏的经营行为。\"他顿了顿，\"那个...国徽的证据，公证保全完整吧？\"
\"三份公证，六处备份。\"叶辰简短回答，目光扫过休息室角落的监控摄像头。
\"好，好。\"张处长似乎松了口气，\"最高检的朋友让我转告你，他们已经关注到这个案子了。\"电话突然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对了，视觉华夏刚发了声明，说要对内部进行全面整改...\"
叶辰轻笑一声：\"在工信部约谈之后？\"
\"聪明。\"张处长也笑了，\"他们那个cEo，现在正在监管部门写检查呢。不说了，开会去。\"
挂断电话，叶辰发现陈默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这个普通摄影师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卷入了一场怎样的风暴。
\"叶律师，我...我们会不会...\"陈默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越来越小。
\"你只是拍了一张雪山照片，\"叶辰整理着西装领口，\"错的是那些把国徽都标价出售的人。\"
\"全体起立！\"
周法官重新入席时，法庭里的气氛已经截然不同。旁听席挤得水泄不通，连过道都站满了人。十几家媒体的摄像机对准了原告席——那里现在只剩下郑烨一人，赵明不知所踪。老律师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却掩不住眼底的疲惫。
\"本庭注意到，\"周法官的声音比往常更加洪亮，\"本案出现了新的重大情况。\"他拿起一份文件，\"根据《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五十条，本庭决定将本案与视觉华夏涉嫌违法经营行为并案审理。\"
郑烨猛地站起来：\"法官大人！这不符合...\"
\"原告律师，\"周法官罕见地打断了他，\"贵公司现在面临的是涉嫌违反《国旗法》《国徽法》的严重问题。\"他转向叶辰，\"被告方，你们有无补充陈述？\"
叶辰站起身，西装笔挺如刀。他今天特意换了一对新的铂金袖扣，在法庭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法官大人，\"他的声音沉稳有力，\"本案早已超越一张雪山照片的版权争议。它揭露了一个企业如何系统性地滥用版权制度，甚至践踏国家尊严。\"
他走向投影区，每一步都像丈量过般精确。U盘插入电脑的轻响在寂静的法庭里格外清晰。
\"这是我方补充提交的证据。\"叶辰操作电脑，大屏幕上出现一份表格，\"视觉华夏网站上标价出售的不仅是国徽，还包括八一军徽、警察警徽、甚至国家机关的印章图案。\"他切换幻灯片，\"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些图片中有相当部分直接扫描自政府出版物，连水印都没去掉。\"
法庭里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几位旁听的公务员模样的人愤怒地交头接耳。直播弹幕瞬间爆炸：【卧槽军徽都敢卖？】【建议国安介入！】【这已经不是商业问题了！】
郑烨的手明显在发抖，老花镜片上蒙着一层雾气：\"法官大人，这些...这些与本案无关...\"
\"恰恰相反。\"叶辰的声音突然提高，\"这证明了视觉华夏的所谓'版权保护'，本质上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商业骗局。\"他转向法官，\"他们先通过马甲网站散布图片，再以维权之名勒索使用者；他们将全民所有的国家象征据为己有，甚至敢标价出售——这样的企业，有什么资格主张版权保护？\"
周法官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他摘下眼镜擦了擦，这是庭审以来第一次流露出个人情绪。
\"原告律师，\"法官的声音低沉如雷，\"贵公司是否承认在网站上标价出售国徽、军徽等国家象征图案？\"
郑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这...这是技术部门的失误...\"
\"失误？\"周法官突然拍案而起，声音震得法庭嗡嗡作响，\"把国徽标价5000元也是失误？把军徽放在'商业图库'里也是失误？\"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本庭现在宣判——\"
整个法庭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叶辰注意到陈默死死攥着椅子扶手，指节发白；肖清雪则微微前倾身体，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而郑烨，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老律师，此刻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坐在椅子上。
\"第一，驳回视觉华夏对陈默的全部诉讼请求；第二，视觉华夏涉嫌违法经营行为，移送相关行政部门处理；第三，\"周法官顿了顿，目光如炬，\"本案全部诉讼费用由视觉华夏承担，并赔偿被告合理支出五万元。\"
法槌落下的声音像一记惊雷。旁听席瞬间沸腾，掌声、欢呼声几乎掀翻屋顶。陈默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抖动。直播弹幕彻底疯狂：【正义必胜！】【周法官威武！】【建议追究刑责！】
郑烨颤巍巍地站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踉踉跄跄地冲出法庭。
叶辰整理着文件，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肖清雪悄悄递过手机，屏幕上显示最新消息：《视觉华夏cEo被依法采取强制措施，公司网站永久关闭》。
\"还没结束。\"叶辰轻声说，指了指窗外——广场上的大屏幕正在播放新闻，画面里某地市场监管部门执法人员正进入视觉华夏办公室。
他们走出法院时，阳光正好。广场上的人群自发让开一条路，有人开始鼓掌，很快掌声连成一片。陈默被记者们团团围住，这个曾经的\"小透明\"此刻正结结巴巴地讲述着自己的经历。
\"叶律师！\"《人报》的记者挤到最前面，\"您认为这个判决会对行业产生什么影响？\"
叶辰站在台阶最高处，身后是庄严的国徽。微风拂过他的西装领口，那枚小小的国旗徽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希望，\"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这是版权流氓时代的终结，也是真正尊重知识产权的开始。\"
肖清雪悄悄碰了碰他的手臂，指向远处——几位穿着检察制服的人正快步走向法院。为首的中年检察官看到叶辰，微微点了点头。
\"看来，\"肖清雪轻声说，\"刑事部分才刚刚开始。\"
叶辰望向广场中央飘扬的国旗，轻声道：\"有些错误，注定要用法律来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