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
叶辰将U盘插入笔记本电脑。
投影仪启动的嗡鸣声中，文件列表在大屏幕上展开——每个文件名都像一记重锤：\"亚太区定价策略.pdf\"、\"法务部q3诉讼备忘录.docx\"、\"华国区价格敏感性分析.xlsx\"。
审判长的眼镜片上反射着蓝光：\"辩护律师，你提交的新证据是否经过合法取证？\"
叶辰站起身，西装袖口的扣子不知何时绷开了一颗。\"审判长，这份证据来自赛诺内部匿名举报人，内容涉及重大公共利益。\"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我方申请当庭播放。\"
周毅猛地站起来，手中的钢笔在桌面上滚落：\"反对！这明显是商业机密窃取，证据来源不合法！\"
审判长沉吟片刻，法槌轻轻敲击底座：\"本庭将先审查证据内容，再裁定是否采纳。继续。\"
第一个文件在屏幕上展开。彩色世界地图上，不同国家被标记成深浅不一的红色。
华国区域的红色最深，旁边标注着\"tier 1 pricing\"（一级定价）。叶辰的激光笔焦点移到表格底部：\"请看定价对比：华国年治疗费用120万元人民币，是同为发展华国家的南菲的五倍，印度的十倍。\"
旁听席上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一位戴着口罩的年轻女性突然举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张药费账单——正是直播时出现过的\"最后一片瓦\"患者。
\"更惊人的在这里。\"叶辰点开第二份文件。标题写着\"法务部战略备忘录\"，日期是本案立案前一个月。标红的段落赫然写着：\"建议通过专利诉讼清除代购渠道，尤其针对病友群组织者，以达到杀鸡儆猴效果。\"
肖清雪适时地向媒体席递去准备好的复印件。记者们疯狂记录，相机闪光灯在法庭内连成一片银白色的暴雨。
\"审判长，\"叶辰的声音突然提高，\"这些文件证明，赛诺不仅刻意抬高华国药价，更将法律诉讼作为商业策略，专门针对无力反抗的绝症患者！\"
周毅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快速翻阅着一本厚重的法律典籍，纸张哗啦作响。\"即使文件真实，\"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定价权是企业自主行为，专利保护是法律赋予的权利——\"
\"那么请解释这个。\"叶辰点开第三份文件。这是一封内部邮件，发件人显示是赛诺cEo莫里斯。邮件正文只有一句话：\"宁可销毁库存也不降价，华国市场的溢价形象必须维持。\"日期旁边的小红点显示这封邮件带有\"法务特权\"标记，本应不可披露。
法庭在这一刻陷入诡异的寂静。连书记员敲击键盘的声音都消失了。叶辰走到陪审团面前，脚步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各位，我国《专利法》第四十九条明确规定：在国家出现紧急状态或非常情况时，或者为了公共利益目的，可以实施强制许可。\"他停顿了一下，\"这款法律颁布二十年，为何从未启用？\"
他从肖清雪手中接过一叠纸，最上方是一张病危通知书。\"这是我方当事人苏雯的女儿薇薇的最新检查报告。血红蛋白降至5.3克，血小板不足两万。\"纸张在他手中微微颤抖，\"这样的孩子在赛诺的定价策略里，只是一个'价格不敏感'的数据点吗？\"
周毅突然站起来，西装下摆带翻了水杯。水渍在桌面上蔓延，像一幅抽象的地图。\"审判长，我的当事人愿意为特殊困难患者提供慈善赠药计划！\"
叶辰没有立即回应。他慢慢走回原告席，从公文包底层取出一个透明文件袋。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儿童画，笔触稚嫩但色彩鲜艳。\"这是薇薇病房里其他孩子画的。这张是七岁的小美，上周去世了；这张是九岁的乐乐，医生说他撑不过这个月...\"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法庭里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嗡嗡声。肖清雪悄悄递来一张纸巾，但叶辰没有接。他转向周毅，眼中的怒火几乎化为实质：\"慈善赠药？我们要的是生存权，不是施舍！这些孩子要的是活下去的基本尊严，不是企业公关稿里的一个脚注！\"
陪审席上，那位头发花白的退休教师摘下眼镜，用手帕擦拭眼角。媒体区，一位女记者放下相机，悄悄抹了抹脸。
审判长摘下眼镜，用绒布慢慢擦拭镜片。这个动作持续了整整一分钟，仿佛是在给自己思考的时间。\"辩方律师，\"他最终开口，\"你方提出的慈善方案具体内容是什么？\"
周毅如获大赦般展开一份文件：\"我们愿意为家庭年收入低于二十万的患者提供全额免费——\"
\"审判长！\"叶辰打断道，\"请允许我询问对方律师一个问题。\"获得许可后，他直视周毅，\"这个慈善计划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准备？\"
周毅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当、当然是经过公司长期研究...\"
叶辰从肖清雪手中接过最后一份文件——是从U盘里刚打印出来的。\"这是赛诺内部测算表，标题是'慈善赠药计划公关效益评估'。请注意结论部分：'预计花费500万美元，可提升股价7-9%，抵消诉讼负面影响'。\"
他将文件重重拍在桌上，声响在法庭内回荡：\"用孩子的命做危机公关，这就是你们的慈善？！\"
旁听席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一位中年男子站起来大喊：\"我女儿死了！就是因为买不起药！\"法警迅速上前维持秩序，但更多患者家属开始啜泣。
审判长重重敲下法槌：\"休庭！本庭需要时间审查新证据。明日九点继续。\"
人群开始退场时，叶辰注意到周毅正在角落疯狂打电话，西装后背湿透了一大片。肖清雪悄悄碰了碰他的手肘：\"医院那边来消息，张哲的女儿已经安全回家了。赛诺的人撤得很快，应该是怕我们报警。\"
叶辰点点头，目光落在原告席上那叠儿童画上。最上面一张画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旁边写着\"爸爸妈妈和我\"。署名\"薇薇\"两个字写得格外认真，最后一笔还画了个小爱心。
走出法院时，夕阳将大理石台阶染成血色。台阶下聚集着越来越多的患者和家属，他们举着的牌子上写着\"天价药=谋杀\"、\"专利不能高于生命权\"。
看到叶辰出来，人群爆发出一阵掌声。
肖清雪的手机不断震动，她看了一眼屏幕：\"#药企吸血鬼#上了热搜第一，赛诺欧洲股价又跌了12%。\"她顿了顿，\"刚收到消息，他们cEo莫里斯紧急召开了董事会。\"
叶辰凝重道，\"还不够，\"他轻声说，\"明天才是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