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处的篝火噼啪作响,关兴正蹲在石灶前添柴,见父亲和陆无涯掀帘而入,立即起身。
少年的目光扫过陆无涯发白的鬓角,又落在关羽攥得发紧的腰间——那里鼓着一块,显然藏着什么。
“父亲?”关兴刚开口,陆无涯已扶着木桌坐下,掌心撑在桌面上直发抖。
老人额头的汗顺着皱纹往下淌,在粗布衣襟上洇出深色痕迹:“那……那画轴上的血纹,和我当年在天陨阁地牢见过的镇魂图……”
关羽解下腰间画卷,展开时特意用身体挡住火光。
画中那个与他重叠的背影在阴影里泛着冷白,下方“归位之时,万魂共燃”的小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后槽牙发酸。
关兴凑过来,瞳孔突然收缩——昨夜梦中石门后的画像,竟与这画轴上的身影分毫不差。
“他们不仅知道你的身份,还似乎早已布局……”陆无涯伸手碰了碰画纸边缘的朱砂印,指甲盖大的印记里浮着半枚骷髅纹,“天陨阁二十年前进过一次南疆,当时我在那边采药,听说他们用活人的血祭炼过什么‘归位符’。你确定要继续行动?”
关羽的拇指摩挲着画轴卷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想起密道里那声“万魂共燃”,想起关兴在高崖上被业火灼烧时的惨叫,想起三日前周仓买烤红薯时说的“将军最近总做噩梦”。
这些碎片在他脑海里绞成一团,最后凝成两个字:退不得。
“越是如此,越不能退。”他将画卷重新卷好,塞进怀里时故意压了压,让画轴棱角硌着心口,“若我退一步,他们便敢踏平关家;若我退两步,这山谷里的村民……”他瞥了眼门外——云婆婆正蹲在溪边洗野菜,银簪上的铃铛随着动作轻响,“便要替我受这因果。”
关兴突然抓住父亲的手腕。
少年掌心还带着添柴时的温度,声音却发颤:“阿爹,昨夜我梦到石门开了条缝,里面有个声音说‘该醒了’……是不是和这画有关?”
关羽按住儿子手背,感受到少年脉搏跳得像擂鼓。
他想起关兴额间那道淡红印记——自业火激发武圣血脉后,那印记便时隐时现,此刻正随着少年的情绪泛着微光。
“等天亮,”他说,“等雾起。”
翌日清晨,山谷像被浸在牛奶里。
关羽站在崖边,看雾气顺着溪涧爬上来,十步外的老松树只余模糊的影子。
他摸出腰间的迷雾符,指尖刚碰到符纸,系统提示音便在脑海里响起:“消耗50点精神力,是否激活?”
“是。”他低喝一声,将符纸投入谷口溪流。
符纸遇水即燃,腾起的青烟却未消散,反而像活物般钻入雾中。
眨眼间,雾气浓得化不开,连呼吸都带着潮湿的凉。
“关兴。”他转身看向倚着石头擦刀的少年,“你和云婆婆去切断外围岗哨。记住,先摸暗桩,再清明哨。”
关兴握紧锁魂刃,刀身的裂痕在雾里泛着幽光。
他点头时,额间红印突然亮了一瞬——这是武圣血脉躁动的征兆。
云婆婆从他身后转出,银簪上的雷纹符微微发烫:“小将军跟我来,雷道破暗最是利落。”
两人的身影刚没入雾中,陆无涯便从树后走出来。
老散修的道袍下鼓鼓囊囊,藏着他连夜画的破阵符:“主阵法在大殿地下三尺,我前日探过,阵眼是九根玄铁柱。”
“够了。”关羽抽出青龙偃月刀,刀身嗡鸣震散一片雾气,“先破结界。”
雾里的时间走得很慢。
关兴跟着云婆婆猫腰穿过荆棘丛时,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锁魂刃上。
第三处暗哨就在前方——两个修士背靠背坐在岩石后,腰间挂着的铜铃在雾里泛着暗黄。
“雷引。”云婆婆低喝,指尖弹出一道细雷光。
雷光钻进岩石缝,“啪”地炸开,两个修士猛地站起,还没看清方向,关兴的锁魂刃已抵住其中一人后颈。
“嘘——”少年的声音比雾气还轻。
他手腕一翻,刀刃划过修士咽喉,血刚溅出便被雾吸走。
另一个修士刚要喊,云婆婆的雷符已贴上他心口。
“轰”地一声,雷光裹着血雾爆开,竟在雾里烫出个拳头大的洞。
洞外的光映在关兴脸上,他突然觉得浑身发烫。
锁魂刃在掌心震动,刀身裂痕里渗出一丝赤光。
那光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在他头顶凝成一道虚影——赤焰缭绕的龙首,正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嘶吼。
两个巡逻的修士从雾里撞进来,见此场景当场瘫坐在地。
关兴的瞳孔泛起金红,锁魂刃自动扬起。
赤焰龙虚影跟着动了,龙息所过之处,两个修士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成了两团焦炭。
“小将军!”云婆婆的惊呼声穿透雾气。
关兴猛地回神,发现自己正握着锁魂刃,刀刃上的裂痕又深了一指。
他这才注意到,方才战斗时竟完全不受控——武圣血脉觉醒得比上次更彻底,可锁魂刃……
“先清完哨!”云婆婆拽着他钻进雾里,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急切,“等完事再看刀!”
同一时刻,关羽和陆无涯已摸到主殿后墙。
雾气里传来隐约的诵经声,是天陨阁修士在念动阵诀。
陆无涯扒着墙缝往里看,突然倒抽一口凉气:“他们加了三层结界!最外层是雷纹,中间是毒雾,最里层……”他喉结动了动,“是血煞。”
关羽眯起眼。
系统在他脑海里弹出提示:“检测到三重防御结界,建议使用引雷珠破外层,爆灵弹破中内层。当前精神力剩余230点,足够支撑。”
“引雷珠。”他从袖中摸出珠子,指尖擦过珠身的雷纹。
珠子被抛向高空的瞬间,他大喝一声:“起!”
惊雷在雾里炸响,比云婆婆的雷符猛十倍。
外层雷纹结界被劈出个大洞,碎成星芒消散。
陆无涯趁机抛出三张破阵符,符纸钻进洞里,在中间层毒雾里炸开绿色烟火——那是驱散毒雾的解法。
“爆灵弹!”关羽甩出两枚弹丸。
弹丸撞在内层血煞结界上,炸开的金光像两把利刃,将血色屏障割得千疮百孔。
结界破碎的刹那,主殿门“轰”地被撞开,二十多个天陨阁修士冲出来,为首的正是密道里那个挂白骨念珠的长老。
“抓住他!”长老的白骨念珠泛着红光,“他就是血钥!启动封印——”
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已出鞘。
刀光掠过之处,三个修士的手臂应声而落。
他踏着血雾冲上前,刀背重重砸在长老胸口。
长老被砸得撞在殿柱上,白骨念珠“哗啦”散了一地,每颗骨珠里都飘出一缕黑雾。
“你以为阻止了什么?”长老咳着血笑起来,染血的嘴角咧到耳根,“真正的仪式,已经开始了……”他的手指向关羽腰间——那里的画轴正渗出黑雾,顺着衣襟爬进关羽领口。
关羽的瞳孔骤缩。
他刚要扯画卷,整座封印地突然剧烈震动。
脚下的青石板裂开蛛网纹,殿顶的瓦片“噼啪”往下掉。
陆无涯从后面扑过来,拽着他往门外跑:“阵眼碎了!灵脉要崩——”
“阿爹!”关兴的声音从雾里传来。
少年浑身是血,锁魂刃的裂痕已快到刀柄,可他的眼睛亮得惊人,“云婆婆说外围清完了,我们……”
震动越来越剧烈。
关羽望着怀里不断发烫的画卷,又看向关兴额间跳动的红印,突然想起密道里那句“万魂共燃”。
他握紧青龙偃月刀,刀身嗡鸣与地动声交织成网,将众人的呼喊都罩在网里。
“走!”他拽着关兴的手腕往谷外跑,“回藏身处!快!”
雾气里传来更闷的轰鸣,像是某种沉睡的东西被惊醒了。
关羽能感觉到,画卷里的黑雾正顺着他的血管往上爬,在他心脏处聚成一个滚烫的点——那是“归位”的召唤,还是“万魂共燃”的前奏?
山谷在他们身后崩塌,石屑混着雾气劈头盖脸砸下来。
关兴的锁魂刃突然发出尖啸,刀身裂痕里迸出赤焰,将落石烧成灰烬。
少年转头看向父亲,眼中的金红比赤焰更烈:“阿爹,我好像……知道石门后有什么了。”
关羽没有回答。
他望着前方被雾遮住的山路,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轰鸣,突然想起昨夜关兴梦中的石门——此刻,那扇门的门缝,似乎又开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