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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真道人看他眼神闪烁,便直接问道:“前世里,是不是太后娘娘不得善终?”

傅璋摇摇头。

“那,是仪儿不得善终?”

“……”傅璋抬头看着老道的两眼精光,想否认又觉得没多少意义,点头道,“她被太后娘娘害死了。”

老道不信,如仪儿被太后害死,傅璋不应该是这样恐惧的表情,所以他说:“傅璋,你撒谎了!仪儿是你害死的,而且死得很凄惨,对不对?”

“不是,不是草民,草民没有动手。”

他如此急于否认,老道立即说:“那就是你为了荣华富贵,讨太后欢心,把仪儿害死了。”

“不是,真不是草民。”

“算了。你不想承认,那就不用说了。”

傅璋赶紧收拾情绪,转换话题,满怀希望地问道:“老祖宗,你入宫见太后娘娘了?”

“嗯,见了!你说得没错,她确实有凿开浊河的想法。”

“太后娘娘同意见草民吗?”

老道笑着说:“同意了,我现在就送你去。”

安远过来,把他的锁链解开。

傅璋压制着激动,好心地说道:“老祖宗,国公府可全力收购京城及周边的粮食,水淹天奉城后,粮价必然大涨,国公府既可积累财富,还可收拢民心。”

悟真道人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嗜血狠意。

傅璋出了地下室,被安远背上一辆马车。

“对不住了,以防你胡说八道,暂时绑上你。”安远给他依旧锁了铁链,还用布巾子堵了他的嘴。

傅璋没挣扎,他懂。

悟真道人走一步看三步,他能理解。

悟真道人收拾好,五辆马车准备出发。

在前院,他掀开车帘,与不肖子孙们告别:“老道先行一步,你们想好了,就来北都燕城找我。”

梁知夏、梁景沄和柳南絮亲自送他出府。

老祖宗是他们的主心骨,太后是他们打了烙印的主子。

这两人分道扬镳,他们不知道该追随谁。

悟真道人头也不回地出了国公府,让心腹带着四辆马车快速离开,约好在城外十里亭汇合。

他自己的马车慢悠悠地上街,高调宣布“逃跑”,没有掩饰踪迹。

武德司的千杰打马过来,恭敬地问道:“老祖宗,您这是去哪里啊?”

悟真道人笑着说道:“西南叛军马上打过来了,老道我怕死,所以先逃走了。”

千杰:......

您老可是开国英雄,逃跑的怂话该您说的?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悟真道人笑笑。

如果他的逃跑,能把全城百姓带走,多活一命,就替太后娘娘多赎一分罪。

果然,路边有人大胆地问:“老祖宗,您说的是真的,太后娘娘真的顶不住了?”

悟真道人认真地说:“是的,太后娘娘把兵力都派去对付东启国、蛟龙国了,俞成忠这个奸贼抓住了空子,乘虚造反。太后娘娘准备与叛贼同归于尽,可老道我还没活够呢,所以我要先逃跑了,你们有可能的话,也赶紧逃。”

他说得风轻云淡,千杰懂,同情地看看这位陪了六代皇帝的老滑头。

他想救全城百姓,又要替太后攒口碑,真是为太后娘娘算计到骨头缝里。

只可惜,太后并不领情!

早上,千杰亲眼看见悟真道人去宫里,与太后激烈争执,最后被赶出来,愤怒地说:“太后,你不能对不住全城百姓,他们是大陈的子民啊!”

上次,靖南王告诉太皇太后,梁言栀可能会凿开浊河抵挡叛军。别说太皇太后不信,连千杰都不信,没有人会那么蠢吧?

天奉城以及周边三百里内的城池和村庄,可有好几百万人呐!

但是今儿悟真道人也和太后争执,又高调逃跑,千杰不信老祖宗怕死逃跑,他活到这个年纪还怕死吗?

唯一的解释,就是太后真打算凿开浊河大堤,而悟真道人已经无法说服太后。

阻止不了太后,又想保留一世英名,又想保住太后名声,用这种方式,鼓动天奉城百姓逃出生天。

想到这里,千杰干脆大声说:“老祖宗,您与太后娘娘不能好好说话?”

“老道老了,不中用了……”悟真道人眼含热泪,语气有些哽咽。

他希望梁氏枝繁叶茂,托举起太后,可他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先皇(高祖)打拼出来的江山毁于眼前!

安远不断地大喊:“太后娘娘全力抵抗蛮夷入侵,反贼乘虚夺大陈江山!老祖宗建议大伙先避其锋芒,去深山或者外地躲避兵祸!”

走十步,安远呼喊一阵。

整个京城,顿时传开,定国公府的老祖宗离开京城,去外地避兵祸了!

“老祖宗都跑了,看来京城保不住了!”

“逃吧!”

全城百姓争先恐后地逃离天奉城。

天奉城大乱。

千杰不能公然放任悟真道人煽动百姓逃跑,说道:“老祖宗,对不住,下官得禀报陛下和太后。”

“嗯,千大人是忠心之人,去禀报吧。”

千杰回宫禀报,不多久,禁军从皇宫列队跑出,迅速捉拿悟真道人。

悟真道人也没挣扎,乖乖地跟着进宫。

太后看着被“捉拿”来的悟真道人,脸色黑到底:“老祖宗,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要自绝于朕?”

悟真道人颤颤巍巍地举起瘦骨嶙峋的手,说道:“太后娘娘,想见你一面可真难。臣不得已用这种法子才能见到你。”

“您这么大年纪,瞎折腾什么呢?你造成这样大的恐慌,让朕如何对百姓交代?”

悟真道人知道,和她商议毫无意义,便说道:“老臣恳求,把两万虎豹骑还给老臣吧!以后,太后想做什么,老臣都不再管了,行不行?”

他看着太后,太后也看着他。

祖孙俩心照不宣。

太后想扒开大堤,百官绝对不可能答应。

她能动用的,只有暗卫或者那两万虎豹骑。

悟真道人没有任何一刻如此后悔,他不该捧梁言栀上位,他不该把虎豹骑给她!!

太后娘娘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居高临下地说道:“虎豹骑,朕有别的用处,只好对不住老祖宗了。”

“太后娘娘,定国公府一门都忠心于你,你不能让梁氏一门死无葬身之地,不能叫人刨了梁氏祖坟……”

“朕在一天,会保定国公府一天。”太后阻止了他,虎豹骑是不可能还的。

“那浊河大堤呢?”悟真道人要虎豹骑是假,阻止她水淹天奉城才是真实目的,“老臣想一走了之,到底放心不下。太后,民不可欺,你要听劝!”

太后不为所动,直接拂袖:“老祖宗累了,回去吧。”

再次把他轰了出去。

这次,悟真道人毫不犹豫,出城,到十里亭与心腹会合。

傅璋“呜呜”直叫,老祖宗笑了一下,掀开车帘把他嘴里的布取下来。

傅璋道:“老祖宗,你把草民带哪里去?”

“你不是说京城要发大水?带你逃离京城啊!”

“不是带草民见太后娘娘吗?”

“哦,她不想见你。老道只好带你去见另外一个人。”

“谁?”

“仪儿。你害了仪儿一生,总要有点说法吧?”悟真道人冷笑道,“你与太后的那点烂事,你以为老道不知道?你以为仪儿不知道?她要不知道,就不会有话本《长相守》。”

“你,你知道……”

“太后的脑子不够用,你也不是什么经天纬地之才。你能称王拜相,大约是……”

他附耳小声说道,“你威胁太后,说萧千策是你儿子,是也不是?”

傅璋面色苍白。

“你是个毫无底线的小人,太后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陛下却很厚道,定然是太子的血脉,老道怎能留下你这无耻之人,威胁陛下?”

不管萧千策是不是先太子的亲生儿子,悟真道人都必须维护他是皇家血统。

傅璋面如死灰。

“你吊着太后,又吊着仪儿,把我定国公府两个女儿玩弄于股掌之间,还觍着脸给老道建议大发国难财!”

“我懂了。”傅璋绝望地道,“你带走我,不是为云裳报仇,而是知道她如今势强,你想拿我送给她邀功,以保你定国公府的人头?”

“你说了那么多废话,就这一句有点脑子。”悟真道人叫安远堵住他的嘴,说道,“走吧,再晚一点,淹死你,你就一点用都没有了。”

七月十一日,高山军突破大梁城防线,向京城扑来。

太后娘娘未与任何人商议,在御书房,向虎豹骑下达指令:凿开浊河大堤,水淹叛军。

旨意下达后,她命冬顺和夏泰,立即把萧千策,以及她的心腹们,带进勤政殿。

勤政殿,总高十一丈,台阶总高,约三丈,地势乃京城最高。

无论浊河怎么水浪滔天,勤政殿都不可能被淹没。

早就在浊河附近候命的两万虎豹骑,迅速奔赴浊河堤岸。

七月的天,正是暴雨频发的季节。

黑压压的乌云挂在头顶,虎豹骑毫无表情地跨过拦河大堤,听着波涛的轰鸣,第一次心生惧意。

浊河流经黄土坡,携带大量的泥沙,经年积累,河床越来越高,地势远高于天奉城,被百姓称为\"悬河\"。

今夏,已经下了七八次暴雨,河水暴涨,一旦决口,位于低洼地的城池、镇子、村子将会瞬间被吞噬。

虎豹骑们望望天空,沉闷的雷声不时传来,空气静止,只有蝉的叫声令人焦躁不安。

“执行!”虎豹骑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首领沉着脸下令,“挖!”

“咔嚓~”,明亮的闪电过后,一道裂帛巨雷炸响,狂风乍起,倾盆大雨瞬间落下。

狂风暴雨中,伴随着鸡蛋大的冰雹,早就有些损毁的浊河大堤,破了!

那一瞬,浊河咆哮,大地震颤,排山倒海之势的浊河水,像冲出樊笼的凶兽,狂呼着窜出堤坝。

上岸第一剑,先吞挖堤人。

无论是岸边的,还是远处待命的,两万虎豹骑,瞬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