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未亮,竹林间的露水还凝在叶尖。
路家练武场的青石板已被扫得干干净净。
路父赤着脚站在场中,双臂环抱于胸,看着张博一遍遍演练太极云手。
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吸气时胸腔剧烈起伏,呼气却像被堵住的风箱,总差最后一丝通透。
“停。”
路父突然开口,铁球在掌心转得更快。
“你这呼吸法,就像拉满的弓总舍不得松劲,气都淤在喉头了。”
张博收势站定,额角渗出细汗。
“伯父说的是。“
”这套道家吐纳法练了三年,总在气沉丹田这步卡壳。“
”静玄师太只说要顺天应人,却没教具体法子。”
路父解开盘扣,将藏青色练功服褪至腰间,露出布满老茧的后背。
晨光中,脊椎两侧的肌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波浪漫过礁石。
“道家讲踵息,你试试从涌泉穴开始运气。”
双脚微分,吸气时脚跟微微离地,周身的竹叶竟被气流带得簌簌颤动。
“别想着运气,就当自己是株竹子,根在土里,气在节里。”
张博依言尝试,刚想发力下沉,就被路父一指点在膻中穴。
“错了!你把商场上的狠劲带到吐纳里了。“
”呼吸要像淌水,遇石则绕,遇洼则聚。”
老人说着走到他身后,掌心贴在他后心。
“跟着我的气走。”
一股温热的力道从后背传来,张博不由自主地调整呼吸。
当气息顺着脊椎往下沉时,忽然觉得多年来卡在喉头的滞涩感消失了,丹田处像揣了团暖炉,连带着掌心的旧伤都泛起酥麻。
路父猛地撤手。
“现在试试打拳。”
张博一拳挥出,拳风竟带起地上的落叶,盘旋着绕臂而上。
路晴和玲珑站在月亮门边,看着他招式间多了几分行云流水的气度,相视而笑。
“我就说我爸藏着东西。”
路晴轻哼一声。
“当年他教我扎马步,非要我在腿上绑沙袋,说这叫磨性子。”
玲珑望着晨光中的两人,忽然想起静玄师太的话。
“武道如商道,能容人者方能容气。”
......
早饭时,路父破天荒地给张博斟了杯女儿红。
“你这功法底子不错,就是被太多杂念缠了。”
呷了口酒,铁球在桌上转得轻响。
“道家说致虚极,守静笃,“
”你守着那么大的家业,心不静,气自然不顺。”
张博举杯回敬,忽然明白症结所在。
这些年总想着扩张版图、击败对手,呼吸时都带着紧绷的算计。
昨夜在祠堂外听着路家子弟练拳,那整齐划一的呼喝声里,藏着的正是他缺失的纯粹。
“多谢伯父指点。”
仰头饮尽杯中酒,只觉一股暖流从喉头直抵丹田,比任何补药都舒畅。
“你这内功源自阴阳和合,正因为太圆柔,少了那股阳刚的冲力”
“这才让你缺少了那股纯粹的爆发力”
“午后教你太极剑,剑法里藏着吐纳的诀窍。”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剑身上,映出路晴红扑扑的脸颊......
父亲这是真的认下这个女婿了。
午后的练武场,桃木剑的嗡鸣与呼吸声交织成韵。
张博跟着路父起势、云剑、撩腕,渐渐摸到门道。
吸气时剑随身转,呼气时力透剑尖,丹田的气流竟与剑尖的颤动画出同心圆。
当最后一式怀中抱月收势时,忽然笑出声 。
—— 原来突破瓶颈的诀窍,就藏在 “舍” 与 “得” 之间,正如经营企业,懂得留白方能行稳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