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炀闻言,眉头微蹙,沉声说道:“前辈如此信任于我,晚辈自当竭尽全力。不过……那星云寿果既如此珍稀奇异,若真如前辈所言,可延寿三百乃至四百年之久,只怕……天星宫开启之时,各方势力定会将目光聚焦于此。”
他语气一顿,眼神微沉,继而道:“若觊觎此宝之人寥寥,晚辈或尚有一搏之机。但若汇聚者众,争夺之势汹涌……只怕——”
说到此处,张炀神情微顿,后话未言,却已尽在不言中。而那“只怕”之后的分量,铜镜老者又怎会听不明白?
老者却只是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语气轻松地安抚道:“你这小子倒也谨慎得紧。不过,大可不必担心——星云寿果这等奇珍,除我千镜楼之外,尚无人知晓。而且关于这奇珍其实也是老夫无意间在千镜楼的藏经阁之中翻阅上古秘录查询到的。就连本楼的楼主对此事都不知晓,相信世间应该没有其他修士能够知晓这等奇珍的消息。”
话锋一转,老者神色渐趋凝重,道:“而且,就算事后有人察觉,也无大碍。此次进入天星宫的各方弟子,虽皆是诸多势力中天赋出众之辈,但那真正称得上‘妖孽级’的存在,却无一人出动。毕竟这天星宫虽名为盛会,实则危机重重,禁制繁复,阵法密布。各大势力又怎会轻易让自家最顶尖的天骄涉险?”
张炀微微颔首,虽心中尚有几分疑虑,却也认同了老者所言。
“此外,”老者忽然眯起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届时你进入天星宫时,还有一人会同行。”
张炀一怔,随即问道:“哦?敢问前辈,此人是谁?”
铜镜老者却未正面回答,只是轻抚长须,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道:“此人身份,老头子暂且不便透露。不过等到日后你们见面了,你自会知晓。”
张炀听闻后,思量片刻后,随即又问道:“前辈,不知届时进入天星宫的各方势力,都需要注意那几家?”
铜镜老者闻言,轻咳一声,端起灵酒抿了一口,方才缓缓开口道:“其实说起来,真正能称得上‘大势力’的,不过寥寥几家。”
“辽州方面,有两大炼体宗门——玄元门与血炼宗。除此之外,便是他们麾下的几个附属宗门,虽实力不如顶尖势力,但其内部常常抱团而行,也不可小觑。”
“东州呢,表面上是十大商会称雄,但据传此次进入天星宫之行,几家商会并未直接派人,而是各自邀请了几位实力强横的散修代表出面。”
张炀默默记下,又问:“那灵州与玉州呢?”
铜镜老者点了点头,道:“灵州与玉州的势力相对集中,尤以‘百艺盟’最为显赫。丹殿、器殿皆有人出面。听闻器殿此次更是派出了一位结丹巅峰的炼器天才——‘霄云子’,你若遇见,务必多加留心。”
“此外,还有一些百艺盟下辖的家族、道统前来凑这场机缘之热。他们虽不如正宗门人出挑,但背后靠山深厚,真要动起手来,可不会讲什么规矩。”
说到此处,铜镜老者微顿片刻,眸中掠过一抹冷意:“至于我千镜楼——本就不属于四州本地势力,理论上是无权参与的。只不过……楼主他老人家动用了些旧日人情,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方才换来两个入场名额。”
张炀闻言,神色微凝,郑重说道:“原来如此。先前前辈提及手中拥有名额时,晚辈尚觉惊疑。后来略作打听,仍未明其由来。今日听前辈一言,方才知晓其中缘由。”
铜镜老者摆了摆手,笑着打趣道:“老头子我啊,是看好你这小子。可莫要让我押错了人,白白搭进去一番苦心。”
张炀略作沉吟,随即又问:“前辈,您曾言,天星宫之内会有禁制压制结丹以上层次的外力手段。若晚辈届时在秘境中与人交手,是否可以……全力出手?”
铜镜老者闻言,先是一怔,旋即哈哈大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笑骂道:“你小子倒也滑头,说得冠冕堂皇,不就是想问能不能杀人?”
张炀神色略显尴尬,却并未否认,只是微微拱手以示默认。
老者抬手指了指他,收起笑意,正色道:“记住——天星宫是上古遗地,内部禁制森严。凡是超过结丹境的外力手段,无论是法宝、符箓,还是神通秘术,一旦强行催动,便会遭遇反噬,轻者元气大伤,重者当场殒命。当然如果你自身实力超出结丹期的范畴,禁制其实不会被触动的。”
“你若在其中与人争斗,该杀便杀,该退便退,万不可心软。修道之路,本就是逆天伐命、争死求生,心慈手软,只会把命送出去。”
他说到这里,眼中寒光一闪,语气也冷了几分:“那些想取你性命的人,可不会因为你仁善就对你手下留情。”
张炀面色平静,缓缓点头:“晚辈明白了。”
铜镜老者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轻抿一口酒,语气缓和几分:“但也切莫逞强。若你能顺利夺得星云寿果,自保而出,便已是莫大功劳。至于其他奇物机缘,能取则取,量力而行。”
他话音一转,神色忽然一肃,语气低沉下来:“还有一点……若你在天星宫内察觉异动,尤其是星象紊乱、宫阙震颤之时——切记,不可贪战,立刻退避。”
张炀一怔,沉声问道:“前辈是担心……天星宫内将有变故?”
铜镜老者望向远处,神色沉凝,语气低沉幽深:“天星宫之事,远比你我眼见的复杂得多。有些东西……沉睡得太久了,久到我们都忘了,它还活着。”
说完这句不着边际却隐含警示的话,老者便不再多言。张炀见状,也不再追问。
院中一时寂静,只听灵酒在玉盏中轻轻晃动,映着夜色,折出粼粼微光。
而张炀,却缓缓攥紧了掌心。
沉默片刻后,张炀再次轻声开口:“前辈,不知这天星宫……其来历究竟为何?”
铜镜老者缓缓从玉盏中收回目光,似自往昔岁月中回神,轻轻将玉盏搁于几案,唇角微扬,笑意淡然,语气悠远道:“天星宫啊……小友又知晓几分旧事?”
张炀挠了挠头,神情郑重,道:“晚辈所知有限,只听闻那位天星宫宫主被尊为‘大贤师’。传言在其未曾出世之时,整个人族九州仍由大禹皇朝统御,法度统一,四海归心。”
他略一停顿,复又说道:“据说那位大贤师天生异象,得天地感应,获‘天授真经’,悟道而入道。自筑基至化神,仅耗四百余载,乃人族有史以来最迅捷之登境者之一。其后行迹九州,救民于灾厄之间,布施于黎庶之中,广开法坛,传道讲经,其声名一时无两,犹如烈日当空。”
“再之后,大贤师不知因何缘由,于玉州偏隅闭关百年。出关之日,便高宣立宗,创立天星宫,广收门徒。天下俊彦仿佛受其道韵感召,纷纷投其门下。九州英才,无不以拜入天星宫为殊荣。”
“短短百余年间,天星宫便如星火燎原,崛起于群雄之中,一跃而成四州至尊道统,竟能与大禹皇朝分庭抗礼,鼎足而立。”
“但也不知为何,自那天星宫风头最盛之时起,忽而接连遭劫,宫中多处起火,传言乃是同门叛乱。紧接着,大禹皇朝大军压境,声势浩荡。”
张炀微微皱眉,续道:“据传那位大贤师知晓已无力回天,便以通天之法,将整座天星宫封入虚空,自此再无踪迹。天星宫自此淡出世间,成为传说。而大禹皇朝也在那之后急转直下,元气大伤,统御九州之力日渐式微,最终分崩离析,天下九分,动乱迄今。”
铜镜老者听罢,笑着轻轻鼓了两下掌,语气调侃中带着欣赏:“你这小子,倒也记得分明,说得与那些老旧史册中所载别无二致。”
张炀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晚辈这些年四处游历,偶有耳闻……不过终究都是些零碎之语,未敢妄断真假。”
铜镜老者点点头,眸光微敛,似有一抹回忆之色浮上眼底,语气也随之低沉下来:“那位‘大贤师’,确是一位旷古奇才。其资质,惊才绝艳;其心性,宽厚仁慈;其行事,更有古圣之风。”
他轻轻叹息,缓缓说道:“世人或称其为‘当世圣者’,亦有说他是‘应运而生之主’。只可惜,终究神通难敌天命,逆势者,难免悲剧收场……”
张炀闻言,心中微震,忍不住追问:“前辈此言……何意?”
铜镜老者闻言,长长叹了口气:“今人不知上古情势,对许多旧事的认知,多有偏差。譬如老头子所在的千镜楼……其实其前身,便是大禹皇朝的‘司天监’,掌记星象、校验气运、监测万象之变。楼中至今仍藏有诸多上古典籍,其中关于那位大贤师的记载,最多,也最为推崇。”
他顿了顿,语气缓缓低沉:“当年,人族虽在大禹皇朝的统御下,于与妖族对峙中屡屡取胜,但那胜利,几乎都是以无数修士之命换来的。而那些被送上战场的修士,大多是被强制征召,血肉填疆,尸骨堆城。九州之间,各大世家、宗门对此多有怨言,却又不敢公言,唯有强忍。”
“直到那位大贤师横空出世。彼时他得天授真经,修至化神境后,亲赴北境边陲,一人一剑,血战群妖。”老者目光微眯,仿佛眼前重现昔年战火:“据记,大贤师在北境独斩四阶妖王百余头,化神妖尊亦斩其二,一时之间名震天下。北地修士视其为神明,群起而效之,纷纷追随大贤师北上诛妖。”
“但正当声威如日中天之际,大禹皇朝却忽然下令,令其罢手,回帝都受封。大贤师未曾违命,应召回朝。然则,那一行所发生之事,史书绝口不提,世人亦无从知晓。”
他轻叹一声,继续道:“自那之后,大贤师再不踏足秦州,转而于其余八州布道讲法,声势益盛。百余年后最终振臂高呼,自立天星宫。其道召感天下英才,九州天骄蜂拥而至,汇聚门下,蔚为壮观。此后,天星宫与大禹皇朝之间矛盾愈发激烈,直至刀兵相向,终于走向你方才所言之结局。”
说到此处,老者眸光微闪,似忆起某段秘辛,语气忽转低缓,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不过,在千镜楼藏书之中,曾有一则秘录,颇为蹊跷。其上记曰——‘武帝三百七十年,有美人己自北来,帝见之甚喜,数日立为妃,自此常伴帝侧。美人己入朝之后,人妖两族边境遂归平静。’”
张炀闻言心中一动,轻声问:“前辈,这话……是何意?”
铜镜老者眯了眯眼,道:“你说,这‘美人己’,从北境而来,入朝之后边境即平……又恰与大贤师罢战回朝之时相吻……若非巧合,便是秘事。其中曲直,不得而知。但留下这段秘录的前辈给后人暗示美人已或许是出自妖族,是为妖妃。上古之事太过久远,其中具体事由,或许只有现今帝都那里有具体答案吧。”
张炀闻言,心中微震,隐约有所明悟。然而念头方起,便觉其中疑点重重,正欲再问,却见铜镜老者神色微敛,似并无继续深谈之意。于是他略作迟疑,旋即换了个话题,拱手问道:
“前辈,晚辈还有一疑……为何每次天星宫现世,各大势力必然蜂拥而至?那天星宫遗址,自上古初期便频频被人探查搜刮,至今不知多少次。按理说,早该一干二净了,难不成……至今仍有未出世的奇宝?”
铜镜老者闻言,呵呵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你这小子倒也细心。其实四州诸多势力每每进入天星宫旧址,最核心的目标,始终未变——寻那‘天授真经’。”
他顿了顿,神情微微凝重:“传说中,那部真经乃是大贤师之根本机缘,参悟之后,便得道入道,化神破境,威震九州。故而世人皆以为,那真经极有可能被大贤师封存于天星宫之中,等待有缘者开启。”
张炀闻言不由凝眉,继续追问:“那……所谓‘天授真经’,当真存在?”
铜镜老者神色一缓,轻叹一声,语气低沉下来:“此事,至今无定论。”
他看了张炀一眼,缓缓道:“有人言,那是真正天意所钟,由天道垂降,赐予大贤师之天机;也有人说,所谓‘天授’,不过是粉饰之词,实则乃是来自‘上界’某位大能的馈赠,根本无关天道。”
“还有人更为激进,言道天授真经根本不曾存在,一切不过是后人传讹,或是大贤师有意留下的迷局。”
“但不论真伪如何——”老者眸光深邃,语气沉缓如钟,“自大贤师封印天星宫、身影从世间消失之后,若真有真经,他十之八九,必是将之一并封入其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