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有十人。”林岁安点点头。
“东.....东家,有......有十一人。”万金工吞吞吐吐地道:“小老儿的小闺女,今年还未满十岁。”
“是刚刚上茶的小姑娘么?”林岁安问。
刚刚那姑娘瞧着十来岁了,谁知还未满十岁,想来家中也是将她养得好的。
“是,就是她,叫万桂儿,年底才满十岁。”
万金工颇为不好意思,不过东家说了,十岁以下的皆可。即便他闺女还差两个月就要满十岁,有这样好的事儿,自然也要为自家人争一争。
他作为老匠人,一月有五两月银,他儿子一月也有三两月银。老婆子和儿媳的先不算,即便这样,供三个孩子读书启蒙也绰绰有余。
林岁安满意地点点头,这个万金工算是开窍了,以后知晓了姑娘的好处,对女孩儿还会更重视。
“如此,叫他们来见我,明日,便入塾房读书,我会与徐夫子说好。”
“是,谢东家,谢东家。”万金工连连作揖,常年被烟熏火烤得黑黄的脸上绽放出憨实的笑来。
“小老儿立即去通知他们带着孩子备上束修来见东家。”
“带着孩子来就成,束修便罢了。你们既是我的人,只要忠心为主,自有你们的好处。”林岁安也笑着道。
“啊?”万金工张着嘴,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不快去。”兜儿催促道。
“哎,是是。谢东家,谢东家。”
万金工麻溜跪地磕了个头,随即又麻利起身,欣喜万分地走了。
待万金工走远了,兜儿才道:“姑娘,您是不是待这些匠人太好了些。他们才刚开始做工,便许下这么多好处,以后难免将胃口养大了。”
林岁安看了她一眼,见她皱着眉头,一副为自己担忧的模样。
兜儿能为着她思考这些事,她很欣慰。兜儿跟在她身旁时间最久,她若能成长起来,以后自会有更好的去处等着她。
“人与人相交,除了相处时日久了生出的感情和信赖。最可靠的,便是利益。我许他们优厚的酬劳,供他们的孩子读书识字,便相当于是许了那些孩子前程,换了别家可没有这样的待遇。他们孩子的前程皆拿在我手中,我好,他们便好,他们的儿孙才会更好。我若不好,他们只会更差。这样,他们才会忠心,我才好放心将那些图纸交给他们。”
兜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等回去了,你从我房中拿本《论语》去看,有什么不明白的,便来问我。”林岁安道。
兜儿点了点头,心中十分欣喜。
那些书,可是男子科考或是世家大族的姑娘才读的呢。
林岁安与兜儿等着约莫一刻钟,便见万金工领着范金工,苗银公和唐玉匠三人,以及身后跟着的一串儿孩子前来。
一众人行了礼,小孩儿们便躲在自家大人身后不敢说话,只偷偷瞧着林岁安。
最大的便是万桂儿,她给林岁安奉了好几回茶水,知晓东家是和善之人,胆子倒是稍微大些。
只是现在看着林岁安的目光中浸着隐隐水光,东家居然让她们这些女孩儿也去读书识字,这是她们之前想也不敢想的,她们定然不会辜负东家。
“兜儿,你去将徐夫子请来。”
塾房就在旁边,不消片刻,徐夫子便来了。
“徐夫子,请坐。”
林岁安清徐夫子在下首坐了,指着堂下站着的那些孩子道。
“徐夫子,我这儿还有十来个孩子,可否劳您一同教导,束修定不会少您的。”
徐夫子现在教着十来个孩子,加上这十一个,便有二十几个孩子。
“二十几人,也不算多。”徐夫子点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
“你们可听见了?明日,你们便去塾房读书。学得好,还有奖赏。若学得不好,可别怪塾房不收你们。”
林岁安看着底下的孩子,沉着脸道。
“还不快谢东家。”大人们拉着自家孩子跪下,一同给林岁安磕了个头。
林岁安端坐着受了,才叫他们起。
将这些孩子打发了,林岁安又与徐夫子道。
“徐夫子,现在塾房女孩儿多了起来,明日我便派人将塾房用纱帐隔开。”
“应当的,毕竟男女有别。又不是一家子,能隔开些最好。”徐夫子点点头。
“徐夫子是老夫子,给不少孩子启蒙,还教出了好几个秀才,对教学之事颇为擅长。按理说,小女子不该参与夫子您对孩子们的教导。不过,现在塾房中有七个女孩儿,十八个男孩儿。小女子花束修供那些孩子读书,特别是女孩儿,算是开了先例。便想瞧瞧,在读书一道上,男孩和女孩儿又多大差距。 ”
林岁安徐徐将自己的意图道来。
“听说夫子每月会考核学生一次,不若,夫子将男女分开,告知那些学子,叫男孩儿与女孩儿互相比较,在学问上争一争长短。不知徐夫子想不想瞧一瞧,到底是姑娘在读书上更厉害,还是那些男孩儿更厉害?”
“自古以来,都是男子在读书上更有天赋,女子哪里比得过。”徐夫子道。
随即,想到眼前的主家也是女子,且身上还有诰命,神情间不由得有些讪讪。
“如此,小女子与夫子打个赌如何?”林岁安道。
“如何赌?”徐夫子问。
“就赌下月考核,前五当中有三名女孩儿。”林岁安笑着看着徐夫子,“听说夫子喜爱古籍,小女子手上倒是有些珍藏的。若夫子赢了,便赠与夫子。若夫子输了......”
林岁安顿了顿,徐夫子那里实在没有他想要的,便道:“听说您夫人做的羊肉旋鲊咸香醇厚,不仅没有羊肉的膻味儿,还有柔和的回甘。若夫子输了,便给我带一份儿您夫人做的羊肉旋鲊,如何?”
说罢,林岁安又玩笑般道:“不过,徐夫子可不能厚此薄彼,那些姑娘小子都要一视同仁才好。”
徐夫子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秀才,他以前也教自己姑娘,孙女读书,对于塾房中有小姑娘之事也接受颇好。
只是教书时总会更偏重男孩儿。
塾房中那两个小姑娘明明身量最矮,却被安置在最后一排。
且徐夫子极少过问她俩,也从不抽看两个小姑娘读书和字。
现在女孩儿多了起来,她将男女隔开,徐夫子总不会将女孩儿都安排在最后。
再与徐夫子做赌,算是变相告知徐夫子,我作为主家,已经知晓你在教书上重男轻女。
依照徐夫子的品性,之后自然便会好好教导那些小姑娘。
听林岁安如此说,徐夫子面上浮现些薄红。
“老夫自是会一视同仁,东家将古籍备好吧。”徐夫子红着脸道。
“那小女子也等着贵夫人的羊肉旋鲊。”林岁安端了端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