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马游街后不久,林岁安又收到余梦非递进来的书信。
原是罗子清爹娘来了京都。
罗家时隔多年再次入京,为的便是罗子清和余梦非的婚事。
婚事定下后,罗子清要同罗家叔婶一起返回景州府,处置景州府的产业。
到时罗家叔婶,也会跟着罗子清,无论是留在京都翰林院做庶吉士,还是外放为官,一家子总算可以团聚。
昨日,罗家叔婶到了京都,今儿一早,余梦非便递了话进来。
过两日罗家要办谢师宴,宴请恩师余传文一家,以及罗子清在京都相识的同窗和同年,另还有嵩阳书院的几个夫子。
谢师宴定在离余家不远的一处小酒楼中。
林岁安告了假,乘着马车便直接往那酒楼中去。
夏日的马车为了清凉,四周的帷幔都撤了去,镂空的花窗敞开着,马儿走起来,马车里便会凉爽许多。
“哟,安儿姑娘。”
林岁安刚出了平宁街不久,一旁的宽巷里驶出一辆宽敞的马车与林岁安乘坐的马车同行。
声音有些耳熟。
林岁安随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是白夫人。
白夫人马车另一旁,许或骑着高头大马随侍其右。
“白姨,许久不见。”
林岁安仰起唇角,笑着同白夫人打招呼。
“是好些日子没瞧见安儿姑娘,瞧着安儿姑娘愈发好看了。”白夫人笑着打趣儿。
白夫人自许济民入狱后,回了京都,整个人瞧着都松快了许多。
闻言,许或转头往这边看了眼。
隔着窗棂瞧得并不真切,只是隐约瞧见那马车里的身姿,三年不见,当初的小丫头已经及笄,长成了大姑娘。
只是一眼,许或便收回了目光。
他虽不是端方君子,但也知道大街上盯着人家姑娘看是很越矩的行为。
林岁安被白夫人夸也不害羞,反而笑盈盈地道:“白姨好眼力,今儿罗家叔婶设宴,总不好素着脸就去,略微妆扮了一番,就叫白姨瞧出来了。”
“你这丫头,真会说话。”白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明明是自己夸那小姑娘,转眼人家小姑娘就夸了回来,这小嘴儿,不去做买卖可惜了。
“我也收到你干娘给我递的帖子,说今儿要定下你干姐姐同那罗进士的婚事,邀我去掌掌眼,做个见证。然之这小子这回争气,考了个状元,日日都能收到同年的宴请帖子。罗进士也邀了他,咱们姨侄便同去,今儿,咱们同路。”白夫人笑盈盈地道。
白夫人提到许或,言语间尽是骄傲。
林岁安往许或那边看了眼,见许或也正看着她。
两人目光相触,林岁安才笑着道:“许状元安。”
“安儿姑娘安,安儿姑娘唤我名字便是。”叫许状元多少有点儿尴尬。
林岁安瞧出他面上一闪而逝的尴尬,也不为难他,便笑着改了口。
“许公子安。”
许或唇角微勾,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不再说话,倒是白夫人一路上与林岁安闲聊。
直到进入闹市,行人车辆多了起来。
两辆并排的马车变为独行。
白夫人的马车先一步走在前头,林岁安的紧随其后。
闹市行人众多,白夫人的马车宽大,还要避让逆行而来的车马。
许或便落后一步,到了林岁安的马车旁。
刚刚同白夫人说话,林岁安一直靠窗坐着,此刻许或便骑着马走在她旁边。
“这几年安儿姑娘都未去过真园,想来过得十分顺遂。”
许或忽然开口,林岁安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是在与自己说话。
隔了一瞬,才道:“托许公子的福,这几年还算无忧。”
“安儿姑娘都无所求么?”许或有些好奇,人都有欲望,或是钱财、或是地位、或是旁的什么东西。
“许公子能给我什么?脱籍?还是够我一家子富足生活一辈子的钱财?”
林岁安看着车夫的背影和熙熙攘攘行人,大家都各自为着生计忙碌着,谁也没有被天上的馅饼砸中。
不等许或回答,林岁安继续道:“先不说许公子有没有能耐,能不能插手平宁侯府奴仆放籍一事。只说侯府主家慈善,等我到了年岁,到时候无论是赎身归家,或是给我指一门还算不错的婚事,老夫人皆会放了我的奴籍。小女子何必再承许公子一个人情?若是钱财,那小女子更不敢要。我家皆是最寻常的普通人,穷人乍富,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林岁安觉得自己言辞有些犀利,顿了顿,又温和了嗓音继续道。
“并不是小女子拿乔,或是故作清高。许公子可以帮我一时,却不能帮我一世。且我要的东西太多,许公子也不一定能给得起。即便你给了,旁人施舍的,也不过是空中楼阁,稍有不慎,便会立即坍塌。凡事有所求,还是靠着自己一点一点去挣来,才踏实。”
许或一时间没有说话,这些道理虽浅显,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透和做到。
即便是他,在面对巨大的诱惑时,也不敢保证能如眼前的姑娘般严词拒绝。
“是许某冒昧。”许或轻声致歉。
林岁安轻轻点头,确实有些冒昧。
过了半晌,终于走出这繁华的闹市。
许或打马正欲上前到白夫人马车边,似想起什么,又勒停了马儿。
他神色有些许古怪,“许某想同安儿姑娘打听一件事儿,只是,有些冒昧。”
林岁安转头看他,心中暗道,‘知道冒昧还问?’,面上却笑着,“许公子有什么问就是。”
许或顿了顿,终是问出了口。
“听闻余家姑娘与罗进士已口头定下婚约,今日两家还要议亲,敢问她二人感情如何?”
“啊?”林岁安有些惊讶,“许公子怎么忽然打听我阿姐同罗家哥哥的事儿?”
许或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也不解释,只等着林岁安回答。
这小子不会是瞧上梦姐姐了吧?打听打听两人的感情状况,然后插一脚?
“阿姐和罗家哥哥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自然是十分好。”林岁安坚定地道。
闻言,许或微微松了口气。
“如此,甚好。”果然是他想太多。
说罢,许或不等林岁安再问,便打马追上了白夫人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