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山伯夫人冷哼一声:“我那个弟妹越发不像话了,偏心长子也就罢了,如今还要祸害你们二房,插手你们夫妻房里的事。”
她拍了拍华兰的手:“你放心,这事我管定了。”
华兰眼中含泪:“多谢姑母体恤,只是,母亲性子刚强,我怕……”
“放心,我明白。”
寿山伯夫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刚才提到的张家姑娘……她现在住在何处?”
华兰心中一喜,知道计策已成:“就在城西附近赁了间小院,听说每日除了做些针线贴补家用,就是读书写字,清苦得很。”
寿山伯夫人点点头:“说起来,我与她家还有些渊源,明日我便去看看这位远亲侄女,若真如你所言,才貌双全……”
她没说完,但华兰已心领神会。
正事谈完,寿山伯夫人留华兰用了午膳。
席间,庄姐儿童言无忌,逗得众人开怀大笑,实哥儿也乖巧,不哭不闹。
寿山伯夫人越看越喜欢,临走时又赏了孩子们不少玩意儿。
回程的马车上,华兰抱着熟睡的实哥儿,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母亲。”
庄姐儿靠在她肩头,小声问:“姑祖母,她会帮我们吗?”
华兰亲了亲女儿的额头:“会的,庄姐儿今天表现得很好,姑祖母很喜欢你呢。”
庄姐儿开心地笑了,很快就在马车轻微的摇晃中睡去。
华兰望着女儿天真无邪的睡颜,又低头看看怀中的实哥儿,心中满是喜悦。
城西郊外,一株老梅树下,张家姑娘张月瑶正专注地临摹碑帖。
微风带着花香拂过,掀起她素色裙角,也吹乱了几缕垂落的青丝。
她抬手将发丝拢至耳后,露出一张不施粉黛却清丽脱俗的脸庞。
“这位可是张侍郎家的侄女?”
一个威严却不失温和的女声突然响起。
张月瑶抬头,只见一位衣着华贵的老夫人在丫鬟搀扶下站在不远处,正含笑望着自己。
张月瑶连忙起身行礼:“小女子正是,不知夫人是……”
“老身寿山伯夫人,与你叔父有些交情。”
老夫人走近几步,目光落在石桌上的字帖上:“这手字写得不错,只是转折处稍显生硬了。”
张月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夫人慧眼,小女子初学此体,确实力有不逮。”
寿山伯夫人微微一笑:“我年轻时也爱习字,若你不嫌弃,我那有几本真迹的摹本,可借你一观。”
张月瑶又惊又喜,连忙深施一礼:“多谢夫人厚爱,只是……”
“无妨。”
寿山伯夫人打断她:“我今日来,一是看看故人之后,二是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她环顾四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到我府上一叙?”
张月瑶虽心中疑惑,但见寿山伯夫人态度诚恳,加之对方身份尊贵,不好拒绝,只得点头应允。
寿山伯府的马车宽敞舒适,张月瑶端坐其中,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她自幼父母双亡,靠叔父抚养长大。
三年前叔父去世,家道中落,她一个弱女子不得不变卖家中藏品度日。
如今突然得寿山伯夫人青睐,心中不免忐忑不安。
寿山伯夫人将她的不安看在眼里,和蔼地问:“你如今一个人生活,可有什么打算?”
张月瑶低头:“小女子别无所长,唯有些许笔墨功夫,平日靠抄写经书、教授闺秀识字度日。”
“可惜了。”
寿山伯夫人叹息:“你这般才情,要埋没在市井之中。”
她突然话锋一转:“你可曾想过……其他出路?”
张月瑶心头一跳,抬眼看向寿山伯夫人,只见对方眼中闪烁着意味深长的意思。
她不是懵懂少女,立刻明白了言外之意,脸颊顿时飞上两朵红云。
“夫人……”
“你别急着回答。”
寿山伯夫人拍拍她的手:“先到我府上看看那些字帖再说。”
三日后,袁府举办了一场小型诗会,名义上是为庆贺袁老伯爷新得一幅名画。
华兰一早便精心打扮,选了一件藕荷色绣梅花的褙子,既不过分张扬,又显端庄大方。
“官人。”
华兰为袁文绍整理衣襟:“今日诗会,姑母也会来。”
袁文绍会意地点头:“听说,她还带了一位才女?”
华兰微微一笑:“是张侍郎的侄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写得一手好字。”
袁文绍若有所思:“父亲最爱书法了……”
正说着,庄姐儿牵着乳母的手蹦蹦跳跳地跑来:“爹爹,姑祖母来了!”
华兰与袁文绍对视一眼,牵着庄姐儿往前厅走去。
一路上,华兰心跳加速,手心微微出汗。今日之事若成,她在袁家的处境将大为改善,若败,则可能招致袁老夫人更猛烈的报复。
前厅已聚集了不少宾客。
寿山伯夫人端坐上首,身旁坐着一位素衣女子,正是张月瑶。
她今日略施粉黛,一袭淡青色衣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宛如空谷幽兰,在满室华服贵妇中反而格外醒目。
“华儿来了。”
寿山伯夫人笑着招手:“来,我给你介绍,这是张侍郎的侄女月瑶,一手字写得极好。”
华兰上前见礼,细细打量张月瑶。
只见她眉目如画,举止端庄,言谈间透着书卷气,确实是个妙人。
更重要的是,她眼中没有寻常闺秀的骄矜,反而带着几分历经世事的淡然。
“早听闻张姑娘才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华兰真诚地说。
张月瑶连忙还礼:“二少奶奶过奖了,月瑶不过略通皮毛,怎敢当才名二字。”
正寒暄间,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袁老伯爷携袁老夫人步入厅中,众人纷纷行礼。
华兰偷眼观察,袁老伯爷一身儒雅气质,袁老夫人则面容严肃,眼中带着几分不耐,显然对这种风雅集会毫无兴趣。
寿山伯夫人起身相迎,特意引荐了张月瑶。
袁老伯爷眼睛一亮:“张姑娘擅长习字?老夫近日正苦于无人能解其中三昧。”
张月瑶不卑不亢:“月瑶不敢说擅长,只是临摹多年,略知一二。”
袁老夫人冷眼旁观,突然插话:“诗会快开始了吧?别光站着说话。”
寿山伯夫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弟妹别急,今日以文会友,正该好好交流。”
她转向袁老伯爷:“月瑶还带了几幅习作,不如你给指点指点?”
袁老伯爷欣然应允。
众人移步书房,张月瑶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字画。
当那娟秀而不失力度的字迹展开时,袁老伯爷忍不住赞叹:“果真是好字!转折处尤其见功力!”
华兰站在一旁,看着袁老伯爷与张月瑶越谈越投机,而袁老夫人的脸色则越来越难看。
她悄悄退到角落,心中暗喜——计划进行得比预想的还要顺利。
诗会正式开始后,张月瑶即兴赋诗一首,文采斐然,引得满堂喝彩。
袁老伯爷更是击节称赞,当场要收她为弟子。
袁老夫人见状,再也坐不住了,借口头痛提前离席。
华兰目送袁老夫人愤然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