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老太太一早便喊来了华兰和卫恕意。
将这计划一说,华兰有些疑惑:“祖母,即便如此,寿山伯夫人凭什么听我们的?”
卫恕意不慌不忙:“不需要她听我们的,只需让大姑娘知道这个关节,由你出面与寿山伯夫人详说,再委婉提点一下……”
她顿了顿:“世家大族最重子嗣,寿山伯夫人早该为弟弟物色良妾了。”
老太太恍然大悟,忍不住轻笑出声:“好个主意,你这般七窍玲珑的心思,埋没在后宅真是可惜了。”
卫恕意连忙低头:“老太太谬赞了,恕意不过是希望大姑娘少受些委屈。”
老太太坐回榻上,神色渐渐严肃:“这计策虽妙,但需万分小心。若让袁老夫人察觉是华儿在背后推动,只怕适得其反。”
“老太太说得是。”
卫恕意赞同道:“所以这事得做得不着痕迹,最好是让寿山伯夫人‘偶然’发现合适的人选。”
“这人选……”老太太沉吟道。
“须得是知书达理、性情温婉的,最好还懂些诗词歌赋,能投袁老伯爷所好。”
卫恕意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老太太可记得,去年从苏州来京投亲的张家姑娘?听说诗书琴画样样精通,因家道中落,至今待字闺中……”
老太太猛地抬头:“你是说张侍郎的侄女?”
卫恕意轻轻点头:“张姑娘今年三十有三,因守孝耽误了婚事。张家与寿山伯夫人有些远亲关系,若寿山伯夫人‘偶然’得知这位侄女的存在……”
老太太忍不住再次赞叹:“张氏女出身书香门第,做妾虽委屈了些,但袁家这样的门第也不算辱没,更重要的是……”
她与卫恕意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她与袁老夫人性格截然不同。”
卫恕意抿唇一笑:“正是,袁老伯爷得了可心人,自然冷落袁老夫人。袁老夫人要忙着争宠,哪还有心思刁难大姑娘?”
老太太越想越觉得这计策天衣无缝。
“好!那就这么办!华儿,你可明白了?”
“是,祖母,孙女明白祖母的意思了。”
“你回来也有段日子了,也该回去了……”老太太意味深长的道。
华兰立即意会老太太的意思。
“多谢祖母,卫姨娘为孙女筹谋。”
“袁老夫人,你千算万算,没算到我盛家后宅还藏着这么个女诸葛吧?”
袁府西院,华兰正坐在窗边绣花,实哥儿在她脚边的摇篮里酣睡。
庄姐儿道:“祖父最喜欢字画了!上次寿山伯姑祖母送他的那幅《山居图》,他挂在书房天天看呢!”
华兰心头一震,一个念头如电光般闪过。
寿山伯夫人!
“庄姐儿。”
华兰柔声问道:“寿山伯姑祖母近日可好?咱们也许久没去向姑祖母请安了。”
庄姐儿歪着头想了想:“前日姑祖母还派人送了一盒酥糖给我呢!听钱嬷嬷说,姑祖母最近常去各府走动,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华兰眼中精光一闪,已然明白了卫恕意的暗示。
她强压住心中的激动,轻抚女儿的发丝:“那庄姐儿想不想去看望姑祖母?母亲明日带你去可好?”
“好呀!”
庄姐儿开心地点头:“姑祖母那里有好多好吃的点心!”
“好个卫姨娘……”
华兰喃喃自语,眼中泛起感激的泪光:“是我往日小瞧你了。”
次日一早,华兰精心打扮,选了一件淡紫色绣兰花的褙子,既不过分华丽,又不失体面。
她让乳母给实哥儿换上崭新的宝蓝色小褂,庄姐儿则穿了一身杏红色的褶裙,活泼又不失礼数。
“大娘子,礼物备好了。”紫冬捧着一个锦盒走来。
“按您的吩咐,选了上好的湖笔、徽墨,还有那方松花石砚。”
华兰点点头:“寿山伯夫人最重文墨,这些正合她心意。”
她想了想,又从妆匣中取出一对翡翠耳坠:“把这个也带上。”
彩簪吃惊道:“这可是大娘子最心爱的……”
“无妨。”
华兰神色坚定:“若能解眼前的困局,区区耳坠算什么。”
马车缓缓驶向寿山伯府,华兰抱着实哥儿,心中反复推敲待会儿要说的话。
庄姐儿趴在窗边,兴奋地看着街景。
“母亲,姑祖母家到了!”庄姐儿兴奋地喊道。
寿山伯府气派非常,朱漆大门上的铜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门房见是袁家二少奶奶,连忙进去通报。
不多时,一个衣着体面的嬷嬷迎了出来。
“二少奶奶来了!老夫人正念叨着庄姐儿呢!”
华兰温婉一笑:“劳烦嬷嬷带路了。”
寿山伯夫人头发已有些许花白,但十分精神,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见华兰一行进来,立刻笑着招手:“华儿来了!快让我看看实哥儿长胖了没有?还有庄姐儿,是不是又长大了?”
华兰恭敬地行礼,然后将实哥儿抱上前:“给姑母请安,实哥儿近来能吃能睡,重了不少呢。”
寿山伯夫人忙接过实哥儿,仔细端详:“嗯,眉眼越发像文绍小时候了。”
她逗了逗孩子,又看向庄姐儿:“庄姐儿也长高了,越来越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华兰示意紫冬奉上礼物:“知道姑母爱文墨,特地寻了这些来,不知可能入您的眼?”
寿山伯夫人打开锦盒一看,顿时眼前一亮:“好砚!好墨!”
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松花石砚:“这纹理,这做工,真是难得,难得!”
华兰微笑:“姑母爱惜就好,说起来,这砚台还是从一位张家姑娘手中购得。她家原是书香门第,因家道中落,不得已变卖些藏品……”
寿山伯夫人闻言,果然来了兴趣:“哦?张家姑娘?可是张侍郎的亲戚?”
“正是张侍郎的侄女。”
华兰故作惊讶:“姑母也认识?”
寿山伯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算是远亲吧,那丫头我多年前见过一次,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惜命途多舛…… ”
华兰叹息道:“谁说不是呢,张姑娘守孝,耽误了婚事,又因着家中幼弟幼妹,要操持一大家子人,如今仍待字闺中。前日我去上香偶遇她,言谈间颇有才情,与寻常闺秀大不相同。”
寿山伯夫人若有所思地看了华兰一眼,忽然笑道:“华儿今日来,不只是为了给我送砚台吧?”
华兰脸一红,低头道:“什么都瞒不过姑母。”
她轻声道:“实在是……母亲先是抱走实哥儿,近来又要给官人纳妾,选的还是大嫂的堂妹,若此人再进门,儿媳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