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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娘花地儿 > 第328章 车间…必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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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花地儿”!

那四个歪歪扭扭、深深刻在冰冷玻璃瓶底的刻字,像烧红的铁钎,狠狠烙进林秀的眼底,烫得她灵魂都在尖叫!老家屋后那片荒坡上疯长的荆棘、枯黄的野草、还有那几株开着惨白小花、散发着不祥气味的“娘花”……娘亲严厉到近乎惊恐的警告声,瞬间在耳边炸响!

一股阴冷刺骨的寒意,比这宿舍里冰冷的水泥地更甚百倍,瞬间从脚底板窜起,冻僵了她的四肢百骸!血液仿佛凝固成了冰碴子!她猛地低头,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死死钉在阿娣哥那张死寂蜡黄的脸上,又倏地转向他左肩上那个被暗红粘液“封”住、透着诡异青黑的狰狞伤口!

那瓶子里装的……那散发着铁锈、腐败血腥和死亡气息的粘稠液体……是从“娘花地儿”挖出来的?!这个念头带着地狱般的冰冷和腥臭,蛮横地塞满了她每一寸思维!

“呕——!” 剧烈的恶心感再也无法抑制,林秀猛地捂住嘴,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干呕起来,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酸水和胆汁灼烧着喉咙。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冰冷粘腻。

就在这时——

“哐当!哐当!哐当——!”

一阵粗暴、急促、带着金属撞击般刺耳噪音的敲击声,如同冰雹般狠狠砸在宿舍薄薄的铁皮门板上!巨大的声响在死寂的清晨走廊里炸开,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起来!都他妈死绝了?!上工!立刻!马上给老子滚到车间去!” 监工老张那特有的、如同砂纸摩擦铁皮的粗嘎咆哮,紧随着砸门声穿透进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暴戾和冰冷!那声音就在门外,近在咫尺!

林秀的干呕瞬间被巨大的惊恐掐断!心脏像被一只冰冷铁手攥住,骤然停止跳动!她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望向那扇不断震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砸开的铁皮门!

老张!他来了!他看见阿娣哥了吗?他闻到血腥味了吗?他知道那个瓶子……那个被他揣走的瓶子……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那令人窒息的诡异联想。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阿娣身边,手忙脚乱地抓起地上那卷灰暗粗糙的旧麻布绷带!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李姐冰冷的指令在回荡:血止住,再缠新绷带!

阿娣左肩的伤口,此刻像被一层暗红与黑褐混合的、粘稠污秽的“痂”强行糊住,渗血几乎停止了,但那景象比流血更让人头皮发麻!林秀顾不上了!她抖着手,将绷带一圈圈、胡乱地缠绕上去,尽量覆盖住那可怕的创口和周围透出青黑死气的皮肤。她的动作又快又急,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慌乱,绷带缠得歪歪扭扭,松紧不一。

“砰砰砰!” 砸门声更加狂暴!铁皮门剧烈地震颤呻吟,门锁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林秀!还有那个阿娣!别给老子装死!三分钟!再不开门,老子踹进来,后果自负!” 老张的咆哮充满了不耐烦的戾气。

“来…来了!张工!就来!” 林秀带着哭腔嘶喊回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胡乱地在绷带末端打了个死结,也顾不上是否压到了伤口。然后她猛地扑向阿娣的床铺,一把掀起那床染血的、单薄的被子,胡乱地盖在他身上,试图遮住他惨白的脸和缠着绷带的肩膀,遮住地上那片刺目的暗红血泊。

做完这一切,她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双腿软得像面条。她撑着冰冷的地面,挣扎着站起来,踉跄着扑向门口。

“吱呀——”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宿舍门被拉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走廊里惨白刺眼的灯光瞬间涌了进来,刺得林秀眯起了眼睛。门外,监工老张如同铁塔般矗立,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他穿着那身沾满油污的深蓝色工装,厚实的劳保鞋踩在水泥地上。帽檐压得很低,阴影完全遮住了他上半张脸,只露出下半张刻板紧绷、带着浓重戾气的脸。一股浓烈的劣质烟草和机油混合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

他冰冷的目光,如同两把实质的冰锥,穿透门缝狭窄的空间,先是锐利地扫过林秀惨白惊恐、布满泪痕和汗水的脸,扫过她沾满暗红血污、还在微微颤抖的双手,然后,越过她颤抖的肩膀,精准地投向门内——

投向地上那个盖着被子、一动不动、如同死人般的阿娣!

林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停止跳动!她下意识地用身体试图挡住老张的视线,声音抖得不成调:“张…张工…阿娣哥他…他昨晚发高烧…起…起不来了…他…”

“起不来?” 老张的声音冰冷平板,没有丝毫情绪,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压迫感。他微微偏了偏头,帽檐阴影下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穿透林秀单薄身体的阻挡,死死锁住阿娣露在被子外面、蜡黄死寂的侧脸,和他肩膀上那胡乱缠绕、透出大片暗红污迹的绷带轮廓。

他的目光,在那绷带上停留了足有两秒。那眼神,没有丝毫惊讶,没有探询,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窒息的审视。仿佛在确认一件早已预料到的、毫无价值的损耗品。

林秀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冻结了!他看见了!他一定看见了那绷带上的血!他会不会问?会不会追究那个瓶子?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缓慢流淌。打包车间那巨大、冰冷、永不停歇的“咯吱…咯吱…”声,如同催命的鼓点,一下下敲打着林秀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终于,老张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冰冷到没有任何温度的、近乎残酷的弧度。他没有再看阿娣,目光重新落回林秀脸上,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片,清晰地切割开空气:

“发烧?呵。” 一声短促、充满讽刺的鼻音。“‘待岗察看’期间,擅离岗位,消极怠工,现在又装病?”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钉,狠狠钉入林秀的耳膜,“厂规第七条,扣除本月全部绩效,留厂察看三个月!再有一次,直接滚蛋!”

冰冷、残酷的宣判,没有丝毫余地。没有关心伤势,没有询问缘由,只有最冰冷的惩罚。

林秀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扣光绩效?留厂察看?阿娣哥的工钱…娘的药钱…全完了!

老张仿佛没看见她瞬间崩溃的表情,也完全无视了门内那个生死不明的阿娣。他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块油腻腻的旧电子表,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不容置疑的机械感。

“你,” 他的目光再次锁定林秀,带着一种驱赶牲口般的命令口吻,“三分钟。收拾干净,滚去车间!迟到一秒,扣半天工资!” 说完,他不再看林秀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浪费。猛地转过身,沉重的劳保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朝着走廊另一端、打包机轰鸣传来的方向,大步走去。那高大、如同移动铁塔般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

沉重的脚步声远去了。

林秀依旧僵立在门口,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后背死死抵着冰冷粗糙的门框。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绝望,如同两座沉重的大山,压得她无法呼吸。扣光绩效…留厂察看…阿娣哥的工钱没了…娘的药…怎么办?

她茫然地转过头,看向门内。

阿娣依旧无声无息地躺在冰冷的地上,盖着那床染血的薄被。在走廊惨白灯光的映照下,他的脸透出一种毫无生气的灰败。打包机那巨大、冰冷、永不停歇的“咯吱…咯吱…”声,如同无形的锁链,从铁门后汹涌而来,缠绕住这死寂的宿舍,也缠绕住林秀摇摇欲坠的神经。

她看着阿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血污、还在微微颤抖的双手。

车间…必须去。

迟到…扣半天工资…那点微薄的底薪,是她和阿娣哥现在唯一的活路。

这个冰冷的现实,比“娘花地儿”的诡异联想更直接、更沉重地压了下来。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冰冷空气刺得肺叶生疼。她踉跄着冲进宿舍,几乎是扑到墙角那小小的水龙头下,拧开。

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哗啦啦流下。林秀发疯般搓洗着双手,用力揉搓着指甲缝里干涸发黑的血迹,仿佛要将那粘稠的罪恶感和刺骨的寒意一同洗去。水流冲在皮肤上,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却无法驱散心底那沉甸甸的、名为“车间”的冰冷巨石。

她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把脸,抹掉残留的泪痕。最后看了一眼地上毫无知觉的阿娣,看着他肩上被子下那片刺目的暗红湿痕,林秀狠狠咬住下唇,尝到了熟悉的血腥味。

她猛地转身,冲出宿舍门,反手重重带上。

“砰!”

铁皮门关上的闷响,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很快被那永无休止的“咯吱…咯吱…”声彻底吞没。

她低着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巨大轰鸣声传来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脚步仓皇,如同被驱赶向屠宰场的羔羊。身后紧闭的宿舍门内,阿娣静静地躺在冰冷与死寂中,打包机的声响,如同为他敲响的、冷酷而遥远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