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箭有形,尤能防备。
弹丸无影,怎生避开?
在这场极不平等的攻防战中的,韩超感受到了浓浓的恶意,强大的炮火,碾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明显的羞辱,更是让他恨不能有飞天遁地之能,赶过去抽萧嘉穗一个大嘴巴子。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从未见过有人这么打仗的!
怎么,武器先进就该这般不尊重对手是吧?落后的高丽官兵就不是人吗?
您老人家好歹让人靠近些,有来有往,才是攻防之战啊!
韩超欲哭无泪,但是无计可施。
看到所剩无几的忠诚士卒和亲信一片片倒下,他心里在滴血,脸上愤怒又无奈!
变天了啊,这仗没法打了,高丽,完了呀!
韩超心态崩了,顺带着自嘲起来,此前说的硬气话,现在显得有些好笑。
怎么办,就这么挨打还不了手,难不成要将庆州拱手相让?
他这里想不到办法,只能躲在墙垛后面,用眼神攻击安北军。
如果一个人的怒意可以充当千军万马,那怒火充盈的眼神能冲锋陷阵,那么他韩超此刻已经在安北军中七进七出了。
可惜,这一切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什么是真的?自然是轰鸣的火炮,爆炸的霹雳弹,呼啸的弩箭和怒吼的火铳。
至于安北军的千军万马,正站在他们的射程之外,饶有兴致的看着城上狼狈的他们。
韩超哀叹道:“这仗本将军打不了了,速速请示留守大人!”
一名亲卫得了将令,匆匆下了城头,赶去留守府请留守大人庆元拿主意。
然而,等他赶到的时候,发现了让他惊恐万分的一幕。
此前逃离城头的将士,缓缓聚集府衙大门外,将府衙给围了!
这是……兵变???
这亲卫瞬间汗如雨下,留守大人危也,庆州危也啊!
他不敢冒然向前,毕竟不能进去府衙了,而且也不好表明自己的来意了。
亲卫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折返,请总管大人定夺。
然而,等他刚转身,衙门内赶出大队亲兵,还有留守大人也急吼吼的出来了。
这亲卫更是惊骇,大人糊涂啊,这么大喇喇出来,岂不是送了?
怎么办,自己要如何做,谁能告诉一个弱小无助的亲卫???
不出他所料,留守大人出现的时候,衙门外汇聚的逃兵们顿时鼓噪起来,情况不言而明,他们真的要哗变,擒了留守大人开城投降。
亲卫心死如灰,加快脚步赶去城头。
只是不等他走出多远,留守大人庆元威严的声音响起:“尔等胆敢犯上作乱,聚众哗变,本官就算是背上骂名,也要让你等会很终生!”
逃兵们闻言,纷纷愤怒起来,大骂道:“狗官休要胡言乱语,若非你等有眼无珠,无能至极,怎会让兄弟们被动挨打,徒劳送命。
如今,安北军就在城外,庆州岌岌可危,狗官不思如何保全全城百姓,却逼着大家伙儿送死,果然一如既往的冷血无情,残暴不仁。
似此不仁不义的昏官,此事不拿了去请求萧军师放过全城百姓,更待何时?”
庆元被人劈头盖脸骂得体无完肤,顿时大怒道:“谁若敢动,本官保证他全家死绝!”
这句话无疑火上浇油,瞬间将逃兵们的怒气刺激得瞬间高涨。
愤怒使人失去理智,这些逃兵即使在没找到合适的领头人的情况下,也忍不住要各自为战,向庆元挥起屠刀。
然而,当他们准备动手时,就见一队亲兵从广场一侧冒了出来,顶盔掼甲,刀枪出鞘,面色阴沉。
当排头兵走近的时候,这些逃兵们看到了让他们天塌了的一幕。
只见大队百姓被亲兵们捆绑在一起,押送着来到府衙之前。
这些百姓里,自然包括了逃兵们的家人,甚至是一锅端。
他们顿时怒不可遏,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庆元见震慑了他们,阴沉着脸道:“若是谁敢乱来,本官就算是身死当场,也一定会在临死前,让亲兵屠光在场百姓,看你们投了那安北军,又如何对得起死绝的家人?”
“你……狗官,好狠的心啊!”
无数逃兵怒骂,哀叹声此起彼伏。
这一来,他们彻底泄气,看着哭声震天的家人们,他们哪里还能胡来?
狗官早有准备,根本不给他们活路。
庆元见无人再敢放肆,顿时怒吼道:“现在,都给本官滚回城头去御敌,若是谁敢生出二心,阳奉阴违,卖国求荣,本官就送他一家下地府去团聚,还不快滚?”
随着庆元一声怒喝,气势汹汹的逃兵们顿时溃败服软,纷纷哀怨的转身而走,朝城头赶去。
那亲卫见状,提到嗓子眼的心中算是放了下来。
还是留守大人有手段啊,这些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大头兵,如何是老谋深算的留守大人的对手。
否则,岂不是人人都能做大官?
感叹完了,他脚下生风,一路狂奔,赶去城头,要将此事告知总管大人。
然而 ,他不知道的是,威逼退了逃兵的留守大人,此刻看似镇定,但汗水早已湿透后背,双腿也在隐隐颤抖,额头也不知不觉滚落汗珠。
这一切,实在是太危险了。
要不是他早有准备,今日只怕被逃兵血洗留守府,将他擒了去交给安北军的萧嘉穗了。
当然,他以此为凭,自然民心尽失,对他名声也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但是,在这种危急存亡的关头,谁还顾得其他,只能先应付了眼前危机,其余的日后再说。
逃兵们走了,被抓来的百姓却没有被释放,而是全部关入府衙后面的空地上,重兵把守,不容有失。
这是他的保命符,也是救命稻草。
前线将士若是再生变故,那庆州必定万劫不复,他们几大世家,也要步了姜氏后尘。
只是,这样就能守住庆州吗?
庆元并不抱希望,而是提前转移几家族人和家产,赶去开京避难。
至于他,选择跟庆州共存亡,也算是赎罪了。
这一手确实高明,既能保全家族,也能全了他忠义名声。
有以身殉国的光环加持,其余的任何手段,都是光明磊落的。
即使手段不光彩,也无人敢质疑,他庆元,无论如何,都是高丽的忠臣、节臣、骨气之臣!
只是,面对死亡,还是让人无法泰然自若,所以他的窘态,也情有可原。
那亲卫没能求见庆元,但也不算是白跑一趟,逃兵返回城头,自然就是能坚守城头的保障。
只是,依旧是被动挨打的局面。
不过,有了更多人陪着,终究是让人心里好受一些,就算是死了,也有更多人陪着,心理平衡了,也就无所谓。
韩超见亲卫风风火火赶来,急切道:“怎么样,留守大人怎么说?”
亲卫激动道:“大人,留守大人好手段,让逃兵们都折返守城了,我等必定能守住庆州!”
韩超不明所以,忙问缘由,亲卫将所见所闻简要道来,韩超却陷入了沉默。
这……是饮鸩止渴啊!
只是,也是唯一的手段。
对此,他自然值得接受。
只是,被动挨打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好在,安北军靠这些手段,是不能夺下庆州城的,只要他们坚守城头,那安北军迟早要赶近了攻打城池,那就是他们反击的时候。
但要扛过安北军的炮火,显然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不断地伤亡,毫无还手的余地,会让将士们彻底丧失士气和战意。
若是伤亡过大,士气全无,到时候就算是敌人进到城下,只怕也难以有力反击。
安北军的炮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韩超忧心忡忡,躲在墙垛后面咬牙切齿忍耐。
然而,安北军轰击了半个时辰后,停是停了,但并未有进一步的动作。
眼看将士还有一战之力,正可等安北军接近,好来狠狠地反击,出一口恶气。
然而,安北军不进反退,大摇大摆的走了……走了!
撤兵了,这算怎么回事?
韩超很是痛苦,这是要杀人诛心啊!
可恶的萧嘉穗,可恶的安北贼军!
韩超在心中怒骂,但是依旧无可奈何,他是无论如何不能出城追击的。
看安北军打算,是等着第二日又来炮轰庆州,然后杀人搞心态,消耗庆州将士。
如此下去,不出三日,庆州可能就要不攻自破了。
这还是打仗吗?
这就不是打仗!
谁说这是打仗,他就跟谁急。
韩超气急败坏的去找庆元了,二人在府衙之中长吁短叹,无计可施。
回营的安北军,则是意犹未尽,尤其是火炮部队和霹雳弹部队,只觉还是不过瘾。
但炮弹有限,每日只有那么多指标,打完了就要等水军再送来。
虽然是从耽罗岛送,但依旧要时间和精力。
萧嘉穗并非盲目炮轰庆州城,而是有计划的实施既定战术。
今日一试,效果斐然,萧嘉穗自是满意的。
回营之后,升帐议兵,布置明日战术。
核心依旧只有一个,那就是继续炮轰庆州城,但不必出动全部兵马,而是只以马军在城外埋伏,将炮兵、弓弩手和火铳手充当诱饵,钓鱼韩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