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行看着徐孝先那双真诚的眼睛,一时之间隐隐有些心动。
就连陈景行的长子陈昌言,此时脸上都带着跃跃欲试的神情。
看样子恨不得立刻替陈景行答应下来。
但显然陈景行思虑的要比陈昌言更为周全一些。
沉吟着道:“既然在下能得徐大人另眼相看,自然是在下的福分。
何况徐大人对陈某一家还有救命之恩,因此……在下便打开天窗说亮话,还请徐大人容陈某思量一番,元日后必亲至徐大人府上,给徐大人答复如何?”
陈景行说的很真诚,没有丝毫的隐瞒跟做作。
因而也不会让徐孝先觉得尴尬跟难堪。
徐孝先笑着点头,端起酒杯敬了陈景行一杯,道:“那是自然。”
看着徐孝先从容温和的态度,原本还有一丝丝担心会让徐孝先不快的担心,瞬间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花厅内再次恢复了轻松和谐的氛围,陈景行时不时在心头思量着徐孝先的邀请。
虽不清楚徐孝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但也不得不说,徐孝先对他的器重,还是让陈景行心里颇为感到荣幸。
因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陈景行时不时会问一些关于北关仓的事宜。
徐孝先自然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崔元能够帮他镇着北镇抚司的衙署,吴仲能够帮着他在外独当一面。
陈不胜、李七儿、赵山河、卫道夫等人,也可以帮着他管理五个千户所。
可若是元日后要建北关仓,非但是需要顺天府的支持,同样,也需要一位长袖善舞、温和儒雅的官员,帮着他与新迁移过来的百姓打交道。
甚至是包括了往后等等具体的诸多事情,也都需要一位靠得住、又有能力的人帮他徐孝先。
陈景行显然完美的符合这一点。
加上不久的将来人家就要青云直上,直接成为皇亲国戚。
所以在徐孝先看来,没有比陈景行更为合适的人选了。
一顿家宴主客尽欢,席间也时不时响起畅快的哈哈大笑声。
随着张氏、陈氏姐妹陪同着程兰从后宅出来,陈景行一家人再次亲自送徐孝先与程兰到家门口。
看着程兰先上了马车,徐孝先与陈景行寒暄之后,也准备上马车。
原本拉着张氏手的陈亭之,看着徐孝先却是不由皱起她那洁白如玉的眉头。
而后突然松开张氏的手,嘴里道:“等一下。”
回过头的徐孝先愣了愣,陈景行也是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小女儿。
只见陈亭之走到徐孝先跟前,示意徐孝先弯腰。
而后踮起脚尖,嘴巴凑到了徐孝先的耳边,一只手还怕旁人听到似的,掩着自己的小嘴跟徐孝先的耳朵。
“兰姐姐刚刚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陈亭之说完后,便仰头看着弯腰的徐孝先。
不等徐孝先说话,陈亭之又示意徐孝先低下头,再次凑到徐孝先耳边,以手掩着徐孝先的耳朵跟自己的嘴,悄悄道:“兰姐姐告诉我,你的小名叫石榴。嘻嘻……。”
说完后,陈亭之开心笑着跑向张氏,而后继续拉着张氏的手,笑嘻嘻的看着有些发懵的陈亭之。
陈景行、张氏等人,在灯笼的照映下,看着徐孝先那发懵的神情。
还道是陈亭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正要跟徐孝先道歉时,只见徐孝先看向陈亭之,笑道:“你往后可不准学她啊,胳膊肘子岂能往外拐呢。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我不跟任何人说的。就是告诉你一声我知道了。”
陈亭之歪着头笑嘻嘻道。
徐孝先笑了笑,跟陈景行再次打过招呼后,这才钻进了马车里。
马车里,程兰看着望向她面色不善的徐孝先,抿嘴憋着笑。
其实她也很纳闷,徐孝先为什么很反感他自己石榴的小名呢。
“怎么?生气了啊?”
程兰主动抱起徐孝先的胳膊问道。
徐孝先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胳膊肘往外拐,哼,等回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程兰见徐孝先的目光扫视过自己被怀里的胳膊,挤压的变形的胸口。
瞬间有些怕怕的嘟着嘴道:“你要是敢再欺负我,我……以后就真不理你了。”
“现在知道怕了?哼。”
“你为什么不喜欢你的小名啊?”
晃晃荡荡的马车里,程兰搂着徐孝先的胳膊,脑袋靠在其肩膀上问道。
“也谈不上讨厌,就是不喜欢被旁人晓得而已。”
程兰偷笑,抬起头:“是不是觉得自己小名很土啊?还是很幼稚?”
徐孝先无语的横了她一眼,随即抽出被程兰搂在怀里的胳膊,而后把程兰搂在了怀里。
“对了,陈亭之很喜欢那枚玉佩呢,爱不释手的一直在把玩。
张氏还担心她磕碎了,想帮她先收起来都不行,说一定要自己保管呢。”
两人便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直到刘成将马车停在了家门口。
“接下来这几日,还要人情走礼呢,陆炳陆指挥使那里的礼物,你费费心。”
“嗯,知道了。”
程兰抚着徐孝先的胳膊走下马车,两人望着刘成牵着马车离开。
转身正待开门时,只见侧面突然冒出两个人影。
“师……师父……。”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徐孝先跟程兰俱是吓了一跳。
尤其是程兰,不由自主的紧紧抱住了徐孝先的胳膊。
而后才探出头望向声音的方向。
“你……裴南亭?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夜色下,徐孝先看着裴南亭那模糊的面容问道。
裴南亭有些扭捏跟忐忑,尤其是看到徐孝先的身边,竟然还有一位身材高挑的佳人。
不知为何,心里不由升起一股心虚跟酸涩的苦楚。
“我……我是来询问一下,师父您如今考虑的怎么样了。”
裴南亭鼓足了勇气说道。
经裴南亭提醒,徐孝先这才想起了,自己答应收裴南亭为徒一事来。
“进去说吧,外面怪冷的。”
徐孝先从程兰手里接过钥匙开门,多尔衮的狗头第一时间就从门缝钻了出来。
黑漆漆的夜色下,倒是把刚点亮灯笼的裴南亭跟丫鬟栖乐给吓了一跳。
徐孝先连忙笑着道:“不用怕,它叫多尔衮,不咬人的。”
随着徐孝先走进庭院,裴南亭随即被带到了餐厅里。
程兰跟裴南亭点头示意后,便直接带着多尔衮往厅堂走去,多少有些疑惑,这个漂亮温婉的女子是谁呢?
怎么喊石榴师父?
餐厅里,角落小火炉上的茶壶正哧哧冒着热气。
点亮了几根蜡烛,示意裴南亭与栖乐坐下说话。
裴南亭随意选了一张椅子坐下,看着徐孝先要亲自动手给她们主仆二人沏茶,于是又紧忙起身,道:“师父,我来吧。”
“不用,你们快坐,在外面冻坏了吧?”
徐孝先看着不由自主打着寒战的两女,手脚麻利的赶紧沏了两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抱在手里先暖和暖和,实在不行往炉子这边坐近些。”
徐孝先拖着两把椅子放到了靠近火炉的地方。
裴南亭一边听话的坐了过去,一边打量着整个颇有典雅意境的餐厅。
“师父,您平日里就在这里待客么?”
裴南亭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灯火下显得格外动人。
徐孝先并未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指了指另外一把椅子,对那丫鬟栖乐说道:“你也坐下歇会儿,陪着你家小姐在外面等了多久了?”
栖乐看了看裴南亭,见裴南亭点头后,而后对着徐孝先谢过,这次勉勉强强的坐了下来。
“往常基本上就在这里待客,主要还是家里地方小,所以就把这间房即当餐厅也当厅堂来用了。倒是让你见笑了。”
徐孝先温和说道。
裴南亭抱着热气腾腾的茶杯,连连摇头道:“南亭不敢,何况……。”
裴南亭再次打量着,道:“南亭还觉得这番陈设很是温馨呢,小小的院子、不大的房子,一切都是那么的井井有条,又不失生活的气息与大人您的品味。
南亭其实羡慕的很呢,做梦都想要拥有这么一方属于自己的天地呢。”
“怎么,乐泽阁还不够么?”
徐孝先开着玩笑道。
“师父误会了,乐泽阁……于南亭而言,只能算是栖身之所吧,终究比不上一方独属于自己的天地。
只是……师父是不是有些过于简朴了,府里都不需要下人、丫鬟的么?”
南亭嘴里如此说道,脑子里却是想起刚刚匆匆一面的程兰的样子。
不会是师娘吧?
好在平日里身处风尘中,裴南亭自是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甚至是什么是她该看的,什么是她看到也装作没看到,听到当没听到的。
因此才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去打探。
“习惯了,凡事亲力亲为也是别有一番乐趣。”
徐孝先呵呵说道。
不用裴南亭说明来意,他自己都知道裴南亭的来意是什么。
“对了,南亭是因为眼瞅着快要元日了,怕师父您平日里太忙,所以才冒昧选择了晚上来拜访师父,还望师父莫要介意。”
裴南亭真诚的说道。
说完后便欲起身赔罪。
看着裴南亭欲起身,一边的丫鬟栖乐也是紧忙先一步起身,徐孝先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按了按。
道:“坐下说话吧,不怪你们的。只是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住处的?”
“成国公告诉南亭的。”
裴南亭说道,随即见徐孝先不解,解释道:“成国公今日中午赴宴在明月阁,恰巧与南亭碰见,便问起南亭拜师一事。
南亭只能实话实说,不敢有半点期满成国公。
于是……成国公便替南亭询问了师父您的府邸在何处,于是南亭便……。
好吧,是南亭请求的成国公,非是成国公主动询问的。”
在徐孝先那深邃的目光注视下,裴南亭不好意思地吐了下香舌,紧忙实话实说道。
徐孝先听的不由好笑,而刚刚裴南亭做出那调皮的动作,让他不由莫名心弦一动。
不愧是明月阁的花魁啊!
一眸一笑都是那么的能轻易动人心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