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继的墓碑正对着别墅的门口。
杨水月曾深夜在这个阳台看过无数遍宋继的墓,遥遥相望,朱厘也猜不透无数黑夜中,她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不难猜,左右不过是思念爱子以及想尽办法报复宋淮罢了。
朱厘笑着,“师父一生行医,应该不会惧怕这些东西吧?”
王行依旧不说话。
他一直在冷落她,朱厘美丽的脸蛋上闪过一丝恼怒,她伸手掐着王行,“师父!我在跟你说话呢!”
这段日子,朱厘强行给王行灌药,眼下已经瘦下来许多了。
轮廓也初步重现往日的温雅风姿。
朱厘有些迷恋地凑近王行,“很快,你就可以见到心心念念的宋淮了。”
“不如你答应我,说不定到时候我就能在夫人面前好好替他求情。”
“好。”简单的一个字。
朱厘僵硬下来,“你说什么?”
王行双手颤抖,没再说话。
当年言传身教的徒弟,蛰伏十年,一朝露出獠牙。
他抬头望天,似乎看见死去的妻子招手。
朱厘牵住他的手,“师父,你说的都是真的?”
“你放心,过了今晚,只要你令我满意,我会替宋淮说好话。”
朱厘说着,垂下眼睫敛去一闪而过的算计。
王行这才抬头认真看朱厘的笑容,“李朱,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这段感情,并不是你以为的感情,一切只是你的执念。”
“执念?”朱厘的笑意僵硬在嘴角,久到她的全身都颤抖,“执念?我受了多少苦你根本不明白!为了保住你,我又做了哪些努力,你根本不明白!”
朱厘往前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师父,所以你没有资格评判我的感情。”
王行定定看了她许久,那张整容过的脸找不出一丝熟悉,唯有眉间的算计不曾改变。
王行笑了声,“我的确是因为你而故意让自己身体变成这样,你是我唯一的徒弟,我无法面对你。”
朱厘不可置信地看他,“师父......”
王行看她眼底闪过的复杂情绪,继续道:“你当年受了苦,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笃定我一定会伤害你呢?”
“我...”朱厘愣了,抿着唇不说话。
王行眼神闪了一下,牵起她的手,“走吧,回屋,我答应你。”
“师父...”朱厘反握住他的手,不可置信,又期待又害怕,“我...我做过手术,你会不会嫌弃我?”
她从前是男人,他会不会嫌弃她?
王行叹息一声,“为师怎么会嫌弃徒弟呢?”
夜深人静。
朱厘沉沉睡去。
王行睁开双眼,翻身下床,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朱厘,走到熏香处,挑开盖子,把里面燃烧的东西拿出来碾碎。
他走出去,望着落地窗外的夜色。
与宋继的墓碑遥遥相望,眸中似是闪过熊熊燃烧的大火,王行的身体一下子就佝偻起来了。
“师父!”朱厘不知何时起来,穿着睡衣,从背后圈抱住王行,语调里泛着甜蜜。
王行收起眼中的情绪,轻拍她的手,“怎么起来了?”
“你不在,我睡不着。”
王行听着自己老态尽显的声音,“回去吧。”
——
杨水月的寿宴如期而至。
傍晚,盛晚安随着宋淮抵达宋宅。
站在大门前,盛晚安心情有些复杂,这里有她相对来说不好的曾经,她不喜欢这里。
“怎么了?”宋淮停下来,侧目看她。
“没什么,只是想起来这里发生的很多事,不太喜欢这里。”
男人摸摸她的脑袋,“不喜欢就不进去了,我进去打探一下王叔的消息,你先跟陈叔回去?”
“不,”她摇摇头,“都到这里了,我们一起进去。”
她牵起他的手,“走吧。”
杨水月寿宴规模办得比往年小。
来的人也少,不过宋氏企业的大多数人都来了,都亲切地跟他们打招呼。
宋家的辛密鲜少有人知道。
大家只知道宋淮是宋家二公子。
只不过杨水月比较宠爱大儿子宋继,对二儿子比较苛刻,大儿子过世以后连公司都不愿意让二儿子沾染半分。
对此,大家对杨水月颇有微词。
同样是亲儿子,对比明显。
他们看了一圈,没见到杨水月。
盛晚安环顾四周,“你说她会把王叔关去哪里呢?”
不仅杨水月的身影见不到,就连她身旁那个常见的医生朱厘都见不到。
“怎么哪里都挂红绸,寿宴办得跟结婚宴一样。”
盛晚安随着宋淮在后花园逛着。
“你们宋宅后花园有没有什么地窖?”盛晚安左看右看,没发现什么可疑的房子,“会不会王叔就关在里面?”
“不会,杨水月需要王叔,不会对王叔太苛刻。”
宋淮牵着她走,松树挺拔,四季常青,风吹过来,竹子沙沙作响。
不远处的小溪水流哗哗,往下汇聚而成的池塘,金鱼成群。
十月上旬,晚熟的荷花围绕着池塘竞相开放。
盛晚安闻着荷花香气,莞尔一笑,“这荷花倒是好闻。”
宋淮低头看她,顺着视线看过去,“你喜欢,把它们全移去景苑。”
“不不不,重新买就行。”
“你喜欢这个池子里的,就移这个。”
好吧,她确实是喜欢这个池子里的荷花。
再往前走,绿植环绕,修剪整齐,盛晚安看清绿植环绕的中间的墓碑,神色一僵。
握着的小手微微僵硬,宋淮抬起手揉了揉,“怎么了?”
他看过去。
宋继的墓碑。
眼睛微微眯起,神色逐渐暗下来,“害怕他的坟再次被扒掉,所以迁到宋宅么?”
盛晚安还是有些害怕。
当日差点被按着成为宋继新娘这件事。
男人看了她一眼,弯腰抱住她,“别怕,没有人可以再把你抓去做这种事了,嗯?”
盛晚安点头,视线从墓碑移了回来,也伸手回抱住他,“嗯。”
前厅热闹非凡,后院却静谧无声。
宋淮走了过去。
墓碑写着,爱子宋继之墓。
他心里念着这几个字。
冷笑一声。
盛晚安看着他。
宋淮:“要不是手里没东西,我都要把他墓扒了。”
盛晚安想笑,听说他之前就扒过一次了。
抬头看向不远处相对的楼房。
盛晚安看到王行站在阳台上。
“王叔?”她轻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