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铺微微塌陷,身旁躺着一个熟悉却让他此刻格外陌生的身影。
那是清浔。
她睡得不深,眉头微蹙,手臂曲在胸前,像个怕冷的孩子一样蜷缩着。
她并没有靠近他,身体小心翼翼地离着一个安全的距离,甚至背对着他,仿佛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越线一分。
池珣愣了两秒,随即猛地坐起身来,动作幅度太大,牵动了宿醉的神经,眼前一阵发黑。
“……嘶。”
他捂住额角,低骂一声,脑中残存着些模糊不清的片段。
酒瓶倒下的响声,昏暗客厅的灯光,柔软的手指,一声一声唤着他名字的嗓音……
他不确定哪些是真,哪些是醉后的幻觉。
可当他再次低头,看见身边那道身影时,心口的防御立刻升起。
清浔也在这一刻醒了。
她听见了动静,连忙翻身坐起,脸上还带着未完全褪去的疲倦与关切:“你醒了?头疼吗?要不要我给你——”
“你怎么在这?”他冷冷地开口,打断她的话。
声音干哑,却冰冷无比,像是一把刀,不偏不倚扎进她的心窝。
清浔愣了一下,睁着眼望向他。
他的表情没有半点柔和,只剩下皱起的眉,疏离的眼神,还有克制的厌烦。
“……昨晚我听见你家里有动静,像是玻璃碎了。我担心你出事,敲了门你没回应……”
清浔嗓音发紧,像是被他逼得退入角落的孩子,小声解释,“密码……你没改,我以为、、、”
“所以你就进来了?”池珣冷声反问,盯着她的眼神像审判,“我让你进了吗?”
“我只是担心你……”她垂下眼,声音越来越轻,“那时候情况很不对,我怕你、、、”
“怕我醉死在家里?”
他的语气像在嘲讽,冷漠刺耳,“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清浔?”
那一瞬,清浔像是被谁狠狠扇了一巴掌,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池珣掀开被子,下床,穿好拖鞋,背对着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强烈的抗拒感。
“以后不要再来我家。”
“昨晚的事……我不想再听到。”
“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理由,都别再做出越界的事。”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冰一样,被锤子砸碎后扔进她心里,化不开的冷。
清浔脸色一点点褪去血色。
她低下头,牙齿轻轻咬住嘴唇。
昨晚他哭着喊她名字的样子,他抓着她的手说“别走”的脆弱,他沉沉倚在她肩头的重量,全都仿佛只是一场荒唐的梦。
梦醒了,她只成了入侵他生活的“麻烦”。
“对不起。”她咬着唇,声音轻得快要听不见,“我只是……真的担心你。”
“你不需要担心。”池珣语气冷淡得像机械,“以后也不会再有这种机会。”
清浔像是被彻底判了刑。
她没再说话,默默站起身,把披着的薄毯叠好,放在床尾。
她的动作慢,却每一步都带着决绝。
池珣看都没看她,径直走进了浴室。
清浔站在原地,仿佛被时间遗弃。
她的脚仿佛生了根,眼睛酸涩到几乎要滴下眼泪。
她不是没想过他醒来可能不记得昨晚的事,也想过他可能会尴尬,会冷处理。
可她从没想过,他会用这样的方式,毫不犹豫地将她从他生活中切割出去。
像是在否定她的好意,否定她的在意,甚至否定了她昨晚所有的存在。
她终于明白。
从头到尾,是她一厢情愿。
是她自己跨过了他划出的界线。
是她误以为,他也需要她。
她转身走出卧室,轻轻带上门。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眼角一点点泛红,步伐虚软,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倒下。
离开前,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浴室门。
门后的人已经打开了水龙头,嘈杂的水声盖住了一切。
她想,他大概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了吧。
哪怕她昨晚照顾他,哪怕她只是一心一意地想让他好一点,他也不屑一顾。
走廊外的阳光明亮刺眼。
清浔站在玄关,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
她吸了一口气,轻轻打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而卧室里的池珣,仍站在镜子前,手握着冰冷的洗脸池边缘,低着头,头发还滴着水。
镜子里的人神情冷峻,可他的指节泛白,关节微微颤抖。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喉咙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一滴水从他下巴滴落,砸进洗手池中,溅起冷漠的水花。
他不知道那是不是水,也许,是他没来得及承认的什么。
可他还是固执地转头,把这一切关上、掩埋。
就像从没发生过。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斑驳陆离,像是被撕碎的光。
池珣换好衣服,头发还未干透,发梢滴着细密水珠,落在脖颈处。
他拿起手机,正准备处理工作消息,屏幕却在此刻亮起,跳出一通来电。
【沈总】
他眼神微顿,接起电话。
“池珣。”那头的语气一如既往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现在有空吗?来趟办公室,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池珣垂眸,“好。”
他将手机放下,眉头轻蹙,心底升起一丝说不清的预感。
不到半小时后,他出现在公司总部的高层办公室外。
秘书早已等候,见他来,立刻推门示意他进去。
宽敞的办公室内,林总靠在黑皮座椅中,正低头看着电脑。
听到脚步声,抬眼看了他一眼,语气不急不缓:“来了?”
池珣点头,语气平静:“什么事?”
林总手指动了动鼠标,把电脑屏幕转了个角度,轻轻一推。
“你自己看。”
池珣走近几步,视线落在屏幕上的视频画面上。
那是一段早前在某档时尚综艺里录制的幕后花絮。
屏幕中的自己,穿着高定礼服站在后台,正低头对一串现场灯光问题提出修改意见,而在他身侧,一道熟悉的身影安静靠近。
是白楚蕤。
她穿着一身温柔的雾蓝色礼裙,身形纤细,眼神亮亮的,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池珣,我们待会儿要走对台词,不要又像上次一样只记自己那句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