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漠北鞑靼兵上前,伸手就想把他拖拽出去。
他吓得魂飞魄散,一边扭动身躯挣扎,一边嘶吼:“侯爷!属下查出关键线索了!求您给属下一个禀报的机会!”
这话落地,拖拽的动作果然停了。
“说。”
那声音冷得像冰,裹着刺骨的杀意!
“属下、属下查明,昨夜并非意外失火,而是人为劫粮!而且、而且是团伙作案!属下在粮库四周发现了三处不同的动手痕迹——”
“查到主使了?”男人说着,转头扫了镇北侯一眼。
那将士脑袋埋得更低,声音发颤:“没、没有……这群人设伏极为刁钻,而且、而且看样子对云城的布局了如指掌!属下已经调派兵力全城搜捕,必定尽快给侯爷回话!”
话音未落,他又连连磕起头来。
对云城了如指掌?
镇北侯捻着胡须,陷入沉思。
昨夜城内生乱时,他就察觉不对劲,后来对方直接派人把他看管了一整晚,更让他断定必定出了大事。
果然,云城的军粮被劫了个精光。
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的人干的,可随他出征的五百亲兵大多是第一次到云城,根本谈不上“熟悉”,就算有这心思,也没这本事。
更何况他所知,大部分亲兵早已被关押,剩下的非死即伤,怎么看也不可能是他们所为。
若是云城原本的守军?除了几个投诚的将领,底下的士兵根本不知道城池早已易主。
他们每日照旧操练巡防,压根没理由做这种事。
那……到底是谁干的?
不止他疑惑,在场的鞑靼兵将也个个面露困惑,显然想不通其中关节!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种敌人藏在暗处,自己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的滋味,最是磨人。
“暂且留你狗命,继续追查!”
“是!是!谢侯爷饶命!属下一定———”
门外,捡回一条命的将领正要表忠心,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传来。
“侯爷!大事不好了!”
来人身形熟悉,正是昨日在屋内苦劝镇北侯归顺,最后怒而拂袖离去的鞑靼。
他一路小跑,额头布满冷汗,顾不上地上跪着的人,匆匆朝屋内瞥了一眼。
那眼神,和昨日的急切截然不同,满是慌乱。
下一秒,镇北侯就明白了他为何如此失态。
“侯爷!朝廷八百里加急!陛下已经下旨,召镇北侯即刻回京复命!”
他神色慌张,声音都在发颤:
“这、这可如何是好!?”
镇北侯先是一愣,随即朗声笑了起来。
——来得正好!
前脚军粮被劫,后脚回京圣旨就到!
这群鞑靼兵在云城盘踞多日,只因他死活不肯配合,致使他们的扩张计划屡屡受挫,连一座附属城池都没能拿下,如今反倒等来了陛下的旨意!
镇北侯率兵驻守云城的消息早已传遍朝野,是以这道圣旨直接送到了此处。
眼下鞑靼人可谓进退维谷:要么对外宣称他暴毙,要么就得乖乖把他交出去!
可无论选哪一种,都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若是谎称他意外身亡,就再也无法以他的名义诱骗其他守将前来,瓮中捉鳖的计划彻底泡汤。
而若是把他交出去……云城守军立刻就会发现城池已被鞑靼人控制!
到时候只要他振臂一呼,全城将士必定群起响应,与鞑靼兵死战到底!
他们带来的五百亲兵,根本不是对手。
最关键的是……军粮已被劫空,这么多将士连三天都撑不下去!
到时候军中必定大乱,甚至可能引发兵变!
想到这里,镇北侯放声大笑:
“哈哈!这圣旨来得恰逢其时!巴图!老夫戎马一生,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倒是你,敢不敢与老夫同归于尽!?”
巴图猛地转头,脸色阴鸷得能拧出墨来。
······
勇毅侯府。
裴瑾轩又在门口大闹起来。
“我要见娘亲!你们凭什么拦着我!我都好多天没见到娘亲了!”
守在院门外的小厮死死拦住他,语气哀求,脚步却纹丝不动:“小少爷,侯爷吩咐过,夫人身子不适,需要静养,不能被打扰。您还是先回房吧,别为难小的们了,求您了。”
裴瑾轩自小被宠坏,哪里听得进这些:“娘亲生病了,我更该进去探望!再不让开,我就让爹爹把你们都赶走!”
“瑾儿。”
一道威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裴瑾轩回头,立刻扑了过去:“爹!您快让他们让开!我要见娘亲———”
一向对他温和的裴砚秋却没有立刻应允,反而皱起眉头,扫视四周:“你们是怎么照看小少爷的?不是让你们看好他吗?怎么又让他跑到这里来了?”
下人们齐刷刷跪了一地,战战兢兢道:“自从上次刘嬷嬷差点把小少爷弄丢,您就撤了她的差事,可小少爷实在调皮,奴婢、奴婢们实在拦不住……侯爷饶命!都是奴婢的错!”
裴砚秋厉声道:“还不快把小少爷带回房!”
“是!”
得到命令,两个小厮立刻上前,轻松制住了哭闹的裴瑾轩。
裴瑾轩挣扎着哭喊爹爹,裴砚秋却视而不见,冷声道:“瑾儿从前的性子都是被他娘惯坏的,往后必须严加管教!这种事,不许再发生第二次!”
说罢,他瞥了一眼紧闭的院门,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裴瑾轩的哭声渐渐远去。
没过多久,这里又恢复了死寂,静得让人头皮发麻。
尤其天色渐黑后,院门前只挂着两盏白灯笼,
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若非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繁华的勇毅侯府内,竟有如此凄凉的角落。
屋内,姬姌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唇齿间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
终于,她抬起头,凄然一笑:“你都听到了。”
黑暗中,一道清婉柔和的女声静静响起:“所以,你让我来,是想做什么?”
姬姌眼中燃起浓烈的恨意,一字一顿道:“我要……他死!”
“哦?”
那声音尾音轻轻挑着。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