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庄!
箭楼之上,齐云树望着二里之外的连营火光,眉头紧皱!
岳均植缓步来到其身前,略微思量,便直言道:
“衡州之援,明日便可入城,另外楚少堡主的渡鸦传书已至,一日后便可抵达河谷!”
“破军山那边,整个鹿蜀镇的武勇听从调遣,另外有两名少山主已在往河谷赶了!”
“至于城中二爷交好的世家掌事都还在观望... ...”
齐云树闻言,轻声一叹,其如何听不出前者口中的怨怼,
“那些与二爷交好的世家,也不过是一群见风使舵之辈!”
“便是有心助拳者,却也不敢违背其后家族的意思!”
“这次,便是我们清溪的龙蛇之变,是一举覆灭,还是镇压万方,皆看这一役了... ...”
借着月光,岳均植将目光投向远方那一枚枚高悬的头颅,
“你...你当真没怪过二爷,若是不这般激进,今日也不会有此景象... ...”
因果使然,祸福相依!
此间之祸,早有思量,齐云树同样望着远处几名陵州袍泽的头颅,双目闪过一抹森然,低声道:
“与其碌碌无为,老死陵州,这些时日他们绞杀马匪,解救奴役,为河谷擦亮一片天!”
“他们...他们死得其所... ...”
岳均植在其一番言语中,仿佛寻得一丝答案,轻叹一声,缓缓道:
“以前呐,没遇到二爷的时候,我...我就是个上山里采药的!”
“在宗门没有靠山,总是遭受我头上掌事的盘剥,本想着得个机会捞上一票,寻个偏僻地方当真富家翁!”
“可却是那次遇到了二爷,他...他有点怪,既精明,又坦荡,总之他很信任我!”
“那种托付信任是我从来没有体会的,看着庄子日益兴旺,我真是把这里当成家了!”
“若是...若是死在这里,倒...倒也算是一处好归宿... ...”
齐云树默默听闻自己老搭档的碎碎念,望着身前夜幕,低声道:
“胜败在河谷,却也不在河谷,一切只得尽人事了... ...”
血色拜帖,部曲之战!
即论高下,亦分生死... ...
两方之间,再无缓和余地!
而少年的冬日之举,亦是未留下任何余地!
——
翌日,辰时!
安北都护府衙门不远处的摊贩,方才将一炉胡饼捡出!
待侧头之时,便见到密密麻麻的人群,簇拥着一口棺椁缓缓走来!
惊愕之下,定睛观瞧,人人腰缠素带,头抹孝布,灵幡招摇,悲愤之情,顿洒街道... ...
随着一声沉重坠地,乐丰楼大掌柜朱逸,高举万人血书,涕泪横流,呜呼哀哉... ...
紧随身旁万千之众,纷纷跪倒,哀嚎之声,响彻此间!
远处观月楼中,大都督严烨负手而立,遥望之下,眉头不由轻皱!
转而看向身侧一名白面老迈,
“候大监如何看?”
唤作候大监的白面老者,回头望向还在泛着热气的朝食,不由得面露苦笑,
“朝廷自有法度,无论如何这行凶杀人的行径,断不可取!”
严烨闻言,微微颔首,继而故作无奈道:
“大监的思量,倒是与本都督一般无二啊,可是贼子过于势大,绝非都护府所能撼动啊... ...”
候大监闻言,重新做会桌案,舀起一勺清爽茶粥,继而轻声道:
“没想到大都督这里的朝食如此可口,不知以后还能否在吃到了?”
严烨缓缓回过身形,扫了眼桌案,
“以往与大监身份有别,自是不能过多来往,可若只是这吃食之物嘛!”
言至此处,盯着身前老貂寺的双目,缓缓道: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那个小家伙不是吃独食的性子... ...”
作为整座北地唯一的监军大监,虽然只是名义上的督军监察,可其亦是皇亲外戚于北地利益的话事之人!
“既然如此,老奴便先行一步了,今儿呀,可是有忙的了... ...”
略到尖锐的笑声划过楼阁,随即微微躬身,便退出楼阁!
数息后,严烨目光再次望向下方,只见远方无数百姓如蝗虫一般,纷纷向着都护府汇聚!
见此情景,便是执掌一府三州的大都督,亦是一阵无言!
脑中猛然浮现一言,
“得人心者,得... ...”
思量至此,亦是无奈苦笑... ...
天明不过两个时辰,望北城中街头巷尾,万千流言,骤然传出!
“清溪商会大掌柜,让南域世家的刺客给杀害了... ...”
“清溪庄,让南域世家报复了... ...”
“清溪二爷,让南域世家杀害了... ...”
“清溪商会让南域世家屠戮了... ...”
“... ...”
万千流言,追溯本源,却是剑指南域世家!
民意沸腾之时,不知谁是第一声援者,罢市追凶,以安律法!
顷刻间,万千商户,纷纷响应,立刻上板,高悬歇业... ...
正午时分!
上到身着袍服的官员,下至门房武侯,一个个捧着胡饼艰难吞咽!
脾气火爆的吏员更是去伙房问罪,却是迎来厨娘的冷漠奚落,
“清溪大娘子让歹人害了性命,以后便没了席面!”
“要是恼了老爷,便向衙门口的棺材要!”
“哼,天天吃喝顶事,愣是护不得一个大娘子,当个啥子官儿... ...”
善于口舌之利的经年老吏,此时却是哑口无言,面上红白交替,继而盯着手中胡饼,长叹一声!
是啊,当个啥子官儿... ...
未时一刻!
安北都护府六曹参军齐聚一堂,手中查阅当日的沈修年一案!
不过半个时辰,便将数十南域世家囊括!
申时一刻!
三千千武侯分为数十支,手持司法参军的签票,开始依次抓捕!
本就已经萧条的市井,此刻全部闭市上板!
一声声冤枉自街道传出,不过下一瞬便迎来几记刀鞘... ...
阮其华含笑送出候大监,瞧着其车马消失在街道,便会回身与几名小厮耳语几句,随后又回到庭院将几只渡鸦放出,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药仙堂!
温老躺在摇椅之下,享受着春日畅然,目光不时扫过那盏魂灯,不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转而望向沉默不语的大掌柜,
“死个万八千人,算个啥子事,当年浩劫之时,是何等景况?”
大掌柜杜南星闻言,轻叹一声,
“事已至此,能少死一个便是一个啊... ...”
温老闻言,猛然起身,望向一旁的陆先生,
“你...你重新教教他识字... ...”
陆先生见此,苦笑无言,目光落在聂嬴王周身,时刻关注这位挚友的气机波动!
酉时三刻!
望北关,五处闸口,十余只人马呼啸而过,剑指清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