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消冰又释,景和风复暄... ...
春分已至,河谷之上依旧被积雪覆盖!
而清溪庄前的溪水,却是透过其上薄冰,迎来潺潺水声!
三五孩童手持扎枪破碎着冰面,双眼紧盯溪水,待见一尾鱼儿游过,便会迎来道道枪影... ...
庄外新修铸的器作坊,齐云树与王文伯,连同烽雷堡的几位铸师,正盯着面前战车仔细打量!
初见之时,面露疑惑,再观之后,微微颔首!
而在军作监经年老吏的一番讲解后,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貌似简朴的战车,于河谷之上却是一条条钢铁锁链,更是一排排移动的箭楼!
虽然较之真正战车,无论是构造防御,还是临敌战力,皆是逊色许多!
可其却是胜在简单便宜,最为重要的是只要两匹驮马,便可运用!
而那些耐力十足,异常温顺的驮马,于河谷却是存量甚多... ...
不过片刻,齐云树已经在脑中规划了多种御敌阵型!
而在旁的铸师,则思量着战车的其他变化... ...
望着沉浸在战车之上的众人,老吏不由轻咳一声,继而轻抚长须!
岳均植见此,立刻上前一步,面露笑意,挽着其手臂,
“上差来此,着实辛劳,席面早已备下,切莫推辞!”
老吏闻言,微微颔首,客套几句,便随庄中执事离去!
方才来到室外,不过低头扫视一眼手中,半日疲乏,顿时一扫而空... ...
“廖师,你觉得一月之内,器物堂能造出多少架战车?”
齐云树若有所思的缓缓言道!
廖师闻言,继而望向楚连城,皆是无奈摇头!
“都是自家人,老夫便直言了!”
“二爷留了话儿,札甲打造断不可停,而马上便要春耕,即便都护府送来不少农具,可却没有牛耕的爬犁!”
“器物堂的人嘛,只有这些,断是抽不出人手打造战车了... ...”
齐云树闻言,心中一叹,可也知晓春耕的重要!
心头纵有千般战法,万般思量,也只有苦笑摇头... ...
正值此时,一名庄勇豁然入内!
数息后,岳均植瞧着面前血色帖子,瞳孔一缩,不由面色一沉... ...
——
皇宫前朝,宣政殿内!
景平帝端坐龙椅,笔走龙蛇,不消片刻,一题策问,跃入黄绸之上!
“大监呐,可以了!”
陈貂寺闻言,躬身接过考题,随即踏前几步,望着下方一众文曲,运起一丝内息,朗声言道:
“目今望北雄关,各部重兵,以防虏也!”
“奴不灭,兵不可撤,饷不可减,今欲一劳永逸,何解?”
策问考题,清晰的落入八十七名学子耳中!
虽然于此间不敢喧哗,可些许错愕的目光,依旧暴露的心绪!
北蛮之难,何解?
何解... ...
一个困扰神州不知多少岁月的问题,今日竟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殿试之中!
便是下方端坐的数位朱紫,亦是面色微变,目光左右轻瞟,可瞧着居中神态自若的大相公,继而立刻收起思绪!
随之一声鼓鸣,诸位学子不约而同拾起身旁毛笔,转而又缓缓放下!
十余年前,大皇子死战不退,坚守国门,亦是无法阻挡北蛮入侵!
难道自己凭着心头思量,纸上谈兵,便可翻云覆雨,重铸天下?
便是心有沟壑,可...可那些积弊,又哪里能出现在试卷之上?
不过片刻间,半数之众,额头便已经大汗淋漓... ...
宰执天下的大相公裴景略,将此间看在眼中!
今科取的是治世能臣,明事大吏,若是连本心也不敢表露,日后哪里能承载江河之重... ...
谢怀瑾心头默念考题,望着身前空白试卷,一时间甚至能想到身后那位嬉笑模样!
大夏之积弊,不过三处,陵州割据,却是不得言明,绝对不会出现在殿试之上!
二则,世间的兼并之举,自商贸至土地,一应资源全部盛装腹中,以至于诸多百姓不惜舍家撇业,远遁北地河谷!
然,治大国如烹小鲜,于此世间勋贵,外戚皇亲等大夏蛀虫,绝不是能在一纸试卷能言明的!
故而,只有北蛮之患,方能堂而皇之,呈在这为国取才的殿试之上... ...
而于谢怀瑾而言,于周晏厮混的诸多时日,不知对北蛮边患推演了多少次!
自钱粮输送的朝堂掣肘,至决战虞水的兵策战法,可谓穷尽思量... ...
谢怀瑾欣喜之余,逐渐平复心绪,耳中听着左右笔墨细微声响,不觉缓缓抬头,望向前方的一抹鹅黄!
前方的人间帝王,却是未有传说中威严之态,反而像个富家翁一般,正笑吟吟的看着下方学子!
不觉间,二人竟然对视一处,谢怀瑾下意识的微微颔首,转而又顿觉不妥,甚是失礼!
然,景平帝瞧着下方风华正茂的才子,却是含笑颔首,做着回应!
如此一来,却让谢怀瑾面露苦笑!
正值此时,端坐大椅的礼部侍郎,盯着前者,重重咳了一声!
谢怀瑾见状,自知失礼,继而立刻低头,抓起一旁静待多时的毛笔!
“郭侍郎若是身体不适,便去偏殿歇息,不必如此辛劳!”
景平帝轻声言道!
须发花白的礼部侍郎,闻言起身,躬身道:
“不过小疾,何至歇息,有劳陛下挂念... ...”
景平帝闻言,轻“嗯”一声!
官至礼部侍郎,辅佐大相公主持春闱殿试,自是揣摩圣心的行家里手,抬眼瞧着不过弱冠的俊朗学子,继而暗暗记下!
十年寒窗只为今朝,心中积攒的所有意气,皆是流淌笔尖,落于纸卷,
“臣对,天下之势,由如一身,非一城一隅之顽疾... ...”
大相公裴景略扫视一番,最终将目光落在,一名正在咬笔杆的学子身上,毫无波澜的面容,不觉露出一丝恼怒!
而那作怪者好似心有所感,微微抬头,四目相对,继而猛的一缩脖颈,宛若掩耳盗铃一般,心头默念,
看不见,看不见... ...
转而悄咪咪探头之时,再次迎上大相公的目光,随即也不再思量,立刻开始奋笔疾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