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回城时,天色将近露白。
上朝的大臣已在殿前广场列队静候。
一名禁军打扮的兵卒手持东宫令牌,骑着快马直奔皇城,宫门站岗的侍卫只听了半句,便立即打开了城门。
快马从百官面前冲过,直至台阶之下,禁军手持令牌下跪。
声音响彻云霄:“东宫急报!昨夜戌时,乌苏二王子乌薄迟偷渡两千精兵围攻城郊瑞雪山庄,太子和太子妃携暗部一力抵挡撑到援军到来,如今禁军指挥使顾远已携三千禁军将敌寇拿下,押送回城。”
天中升起一道朝霞,明亮刺眼。
禁军的急报声回荡在殿前,周围鸦雀无声。
通报的兵卒皱了下眉,似乎察觉到身后灼热的目光,下意识往后看去。
只见百官个个眼神空洞放大,张着嘴,如同行尸走肉般缓缓走向他,兵卒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忽然又听见殿门处的动静。
一阵脚步声响起。
便见萧漠承身着龙袍从内殿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脚上甚至只穿着棉袜,连鞋靴都没穿。
苏公公跟在身后捧着金冠追出来,身旁还有提着鞋靴的小太监。
无一例外,个个面色惊诧复杂。
萧漠承看见台阶下跪着的兵卒才知晓自己方才听见的话不是幻觉。
“啊啊啊——!”惊叫声震慑全场,萧漠承抖着手指向兵卒,“你、你说什么……”
兵卒一愣,刚想将方才的话再复述一遍,便瞧见萧漠承像是等不及了,从台阶上提着龙袍快步跑下来。
苏公公和一众小太监在身后追也追不上。
百官中的萧怀安和萧怀宣连忙上前将人扶下,萧漠承身形摇摇晃晃,全然失了分寸,在两人的搀扶下走到兵卒面前。
“你方才说什么?一五一十地给朕说清楚!”
兵卒将昨夜之事完完全全地复述了一遍,话落,周遭的声音再度陷入诡异的静谧之中。
萧漠承听完眼前一黑,身子登时发软。
苏公公连忙喊道:“太医、快传太医……”
百官之中不知是谁先出了声,兵卒看去,似乎是公孙向珩大人,“那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如今可平安?何时能回到京中?”
兵卒如实告知:“平安,都平安,太子殿下只受了点小伤,太子妃伤势重些,但并未危及生命,约莫半个时辰内便能回宫了。”
此言一出。
公孙向珩带着公孙叙和公孙霁二人,快步涌了上来:“为何太子妃的伤势更重?”
萧漠承也想知晓。
即便是琰儿伤了也不可能会伤着宋丫头,难不成宋丫头给琰儿挡刀了?
兵卒一路快马赶回,连口水都没得喝上,咽了咽发干的喉咙:“回珩大人,据暗部苍大人所说,太子妃是为了顾全大局,独自应战一名身手高强的敌寇才受的伤。”
群臣一片哗然!
裴相从萧漠承身边挤进去,不可置信道:“你是说太子妃独自对战乌苏高手?”
兵卒:“是。”
萧漠承:“胜了吗?”
兵卒:“胜了。”
公孙向珩:“伤在何处?”
兵卒:“伤在右臂,其余细节待会大军回了城,指挥使顾大人和参领苍大人会一一向陛下回禀的。”
“……”
一时间,群臣皆惊。
究竟是谁说当今太子妃身娇体弱、手无缚鸡之力的?!
那你告诉我,这凭一己之力歼灭乌苏高手的是谁!
萧漠承深喘了几口气,脑中一团乱的思绪还未理清,便使唤着人:“快!快叫张院判去城门迎着,其余一众太医全去东宫候着。”
他原地来回走了两步,像是还觉得不放心:“给朕备车,朕要出宫……”
苏公公一愣,赶紧劝道:“陛下,您、您这朝不上了吗?”
萧漠承像是才反应过来。
一抬头,便见眼前早已乱了队列的大臣们,齐刷刷地探头看着他。
说实话,他们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出宫回家,只想在这一同等着大军回城,从头到尾听一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毕竟如此大的动静,甚至动用三千禁军,他们可连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甚至连陛下都不知晓。
机灵点儿的,大概都从中瞧出些什么来了。
萧漠承眼珠子转了转,刚想开口叫众臣散朝。
裴相和申国公几人像是看出了他的意图,一个跨步上前。
“陛下,发生如此大事,臣等实在挂心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愿随陛下一同等大军回城。”
“陛下,乌苏表面求和,竟背地里偷渡军队到萧国意图谋害太子殿下!实属天理难容、罄竹难书!”
“陛下,咱们上朝吧,商量商量乌苏此等行径,咱们该作何应对。”
“若陛下挂心太子殿下,不如派人替陛下去城门,随张院判一同将殿下迎回宫。”说着,申国公往身旁环视了一圈。
正好瞧见昂首挺胸,正步走他跟前挡住视线的公孙向珩。
申国公双眼一眯:“陛下,依臣之见,不如就派珩大人前去吧。”
众臣左一言右一句。
身着龙袍还光着脚的萧漠承本就忧愤交加,此时更是帝王之怒涌上心头。
阴沉沉的脸色平复不下心里的怒气,萧漠承一挥衣袍,看向公孙向珩:“你带着朕身边的亲卫去城门将太子与太子妃护送回来。”
说罢,他便踩着脚底一片黢黑的棉袜踏上台阶:“上朝!”
百官重新列队。
公孙向珩领了命,骑着马便出了宫门,到城门的时候,已经瞧见张院判比他先到一步了。
张院判一双眼直盯着城门,不停地抬手去擦额上的汗。
公孙向珩见状问道:“院判大人怎的了?”
张院判深深叹了口气,望着城门的方向忧心道:“我方才在来的路上便打听了一下太子妃的伤势,说是若敌寇的刀再砍深一些,便会砍断手骨。”
张院判边说边摇头:“如此重的伤,若不养好,留下后遗症,只恐一到了寒潮的雨天,患处便会疼痛难忍。”
“我自太子妃进宫后便服侍左右,莫说受伤,便是感了风寒都算大事了,唉……”
公孙向珩心里发沉,不知说什么才好,“院判大人医者仁心,想来定有法子治好太子妃的伤。”
张院判摇了摇头,眸中生无可恋。
“伤可治,可若太子殿下发起疯来,又该如何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