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霖左手提着马缰绳,右手高举过头顶。
只要他一声号令,十六门山炮将一齐开火,将这镇国公府炸个稀巴烂,这可把站在门楼子上的乌泰给吓死了,跳着脚地高呼“炮下留情啊”。
杜玉霖像看耍猴一样看对面老半天后,右手掌向前弯了几弯,示意乌泰“出来见我”。
随后他回头向山炮那边一挥手,那些站在炮旁已准备拉绳的士兵们便起身退开了。
而原本站在队伍前的军官们见状,也都开始往杜玉霖这边靠拢过来。
为了给乌泰一个震撼,杜玉霖的部队是倾巢而出。
驻守白城的许彪第一营,驻守突泉县的黄瑞第二营,驻守开通县的邱天明第三营,驻守瞻榆县的李景林第四营,外加从延吉刚回来的侦查处别动队是统统到齐了。
几名管带里,许彪走在最前面,满脸那都是喜气啊,因为他刚从老叔许振远那听了,自己他妈的就要跟心爱的海兰姑娘结婚了。
原来,被杜玉霖买下的晚秋姑娘,在跟徐春、曾宝奇他们到白城后就被安排住到了罗老太那里,而名字也改回了在娘家时的海兰。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罗老太觉得这海兰人是真不错,知书达理还有眼力见,完全没有烟花女子的庸俗作态。
罗老太又从徐春那得知,杜大人有意将她嫁给许彪许管带,就开始积极的搭桥牵线起来,没事就让徐春找许彪来她客栈喝酒,找机会就让他和海兰相处。
至于海兰呢,她早就清楚自己来这里的原因,所以在得知那汉子便是将来要嫁的许彪后,表现得也很配合。
人家毕竟是烟花巷里头牌,几杯小酒敬过去,把那老光棍许彪给捧得找不到北了,甚至都以为自己是被青马坎耽误青春的魅力男了。一来二去的,他也就动了心。
后来徐春找个机会,将杜玉霖买下海兰姑娘的事跟许彪说了,许彪听完还淌眼泪了,觉得老疙瘩出去办事还能想着自己的婚事,太让人感动了。
至于海兰的出身他并不在乎,自己一个臭土匪挑什么?这世道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了,既然都是苦命人,一起往前看才是。
所以,这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本来他还琢磨着跟杜玉霖商量,等明年剿完匪就把事给办了,结果前几天从辽阳来的许振远告诉他,杜大人打算让他这个月内就结婚,这他哪能不高兴啊?
美,美得鼻涕冒泡。
杜玉霖回头正看见许彪那贱嗖嗖的样,差点被他那样给麻到。
“咱表现得是不是也有点太明显了。”
“啊,有么?”
许彪用力搓搓脸,但嘴角的笑无论如何都压不住。
黄瑞一撇嘴,晃了晃大脑袋。
“切,要娶媳妇就是不一样,咱这万年老光棍比不了呦。”
许彪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少放屁,整个突泉县的婊子都快被你睡遍了,我这连女人手都还没摸过呢,你在那装什么大尾巴狼。”
黄瑞本还想继续抬杠,却发现杜玉霖的眼神过来了,便一缩脖就不再吱声。
后面的邱天明和李景林对望一笑,也跟着分左右站到了杜玉霖两侧。
五人五马,站在大队伍的前面等着乌泰的到来。
几分钟以后,镇国公府的正门大开,乌泰带着十几名护卫从里面小跑着出来了。
杜玉霖盯着漂浮在面前的“态势感知”立体图,继续观察着府内的情况。
这是要跑么?
早就被他标记了的一个蓝点正往王府北面移动着,眼看就要出门了。
回头将徐子江叫过来,在耳边嘀咕几句后,他便带几个人骑马离开了。
一切刚处理完,乌泰也已经来到了近前,他看了一眼离去的徐子江几人,虽有疑惑也没敢多问。
他朝着杜玉霖一拱手。
“乌泰见过杜统带。”
他是一点都没敢托大,对方要真是忌惮他这个郡王身份,就不会眼前这副做派了,更别提此时他也是做贼心虚呢。
杜玉霖撇了撇嘴,他对眼前这个人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就是这些蒙族王公为满足一己私欲去勾结沙国,才使得外蒙在民国初年趁乱自治成功,并最终彻底脱离了华国的统治。
哼,袁世铠治不了你们,就等时机成熟了由我杜玉霖来治,保证药到病除,让你们永远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但在眼巴前,杜玉霖还只想给他个警告而已。
他连手都没拱一下,一指远处被炸的山头。
“杜某奉徐总督之命进草原剿匪,若有扰到王爷的地方,还望多多担待啊。”
乌泰脸都要绿了,你剿匪炸我家门口干啥?
“啊,哪里话。杜大人为民做主、劳苦功高,只要有我能帮上忙的,肯定竭尽全力啊。”
“哦,真的?”杜玉霖笑了。
这让乌泰心头就是一哆嗦,这小子的笑还不如不笑呢,但话已出口,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必须是真的。”
“好,我最近抓了马匪的细作,合计着王爷见多识广,也许能认出此人的来历呢。”
说着,他回头朝后面高喊了一声。
“把人带过来。”
乌泰的心是真的凉了,怕什么来什么,刚才还合计派人给马匪带路的事会不会露馅了,这马上就应验了。
他也只能强装镇定,顺着杜玉霖所指的方向看去。
在队伍的后面,一名士兵牵着一匹黑马走了过来,马背上驮着一个满身是血的蒙人。
而让乌泰更感到瘆得慌的是,在这马的后面,竟然还跟了一头草原狼,它耷拉着脑袋不断发出低吼,警告着周围的人“不许靠近”。
这狼好眼熟啊?他觉得自己肯定在那里见过它,却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可是看到什么眼熟的了?”杜玉霖问道。
乌泰急忙摆手。
“啊,没没没有,那人、那马,还有那狼我是统统都没见过。”
这时,受伤的人已经到了近前,杜玉霖看过去。
“特伦木,乌泰郡王可说没见过你啊。”
本没了多少精神的特伦木一听这话,立马就跟扎了强心剂似得,眼睛瞪得老大,开口用蒙语喊叫起来
“郡王,我是侍卫特伦木啊,是你派我去......”
“住口,血口喷人,我不认识你。”
乌泰也用蒙语咆哮着打断了对方的话。
三营管带邱天明是懂蒙语的,他便将二人的对话翻译给了周围几人。
杜玉霖冷眼看着二人,面沉似水。
乌泰更急了,回头又问身后的人。
“你们都是我的侍卫,可曾见过这个家伙?”
身后几人互相望了望后,齐声答到“没有”。
特伦木神色从开始的萎靡到后来的愤怒,最后转变为了彻底的绝望,侍奉了二十年的主人,就这样把自己当块擦脚布给丢掉了。
他身子一歪,从黑马上栽倒下去,目光还扫到了自己那匹乌珠穆沁马,它此刻已成了那李姓管带的坐骑了。
唉,一辈子到头来竟仍是个孑然一身。
好一个大难临头各自飞,杜玉霖拍拍手后看向乌泰,眼中露出“欣赏”。
“我就说王爷不可能作出大逆不道之事,必是此子有意污蔑,想要挑拨朝廷与蒙族王公反目,其心可诛啊。”
说罢,也不等乌泰有什么反应,便轻轻吹了声口哨。
一直守在一旁的巨狼吞日闻声后猛地窜过去,一口咬到了特伦木的脖颈上,随后就开始凶狠地晃动起狼头。
狼牙扎进了动脉,鲜血呲出来老高,特伦木却咬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脑袋跟着一摆一摆的,但眼睛却一直死死盯着乌泰,他想要以此传递出最后的心声。
老王八,我在下面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