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云城中处处尽是缟素,王离的死让诸多将士陷入了迷茫,主心骨没了。
王离的遗命是让丁山接手边军的指挥权,在朝廷的安排到来之前,由他暂代大将军之位。
等他马不停蹄赶回朔云城时,顾不上悲伤,首先就是面见草原使者,在得知要暂时休战让他们妥善安排王离遗体后,他表达了真切的感谢。
帅帐之外,围满了牧岚边军,王离的遗体被安置于一口连夜让人打造出的棺椁之中,士卒们一个个望着那口还未盖上盖子的棺椁,泣不成声。
江左与墨义也从战场上回来了,看着那具冰冷的尸体,心里也不是滋味。
天幕中有极快的破空声响起,在这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中像是白日惊雷。
墨义的手快速摸向腰上的菜刀,他察觉到,是有人在御风而行,且境界不低。
一袭华美紫杉坠落在棺椁周围,也许是御风的速度太快控制不好降落速度,他落地之时,以他为中心的地砖裂出蛛网般的裂痕。
来人正是手持皇榜一路御风北上的随身太监高承露,他已将速度催动到了极致,风将他的衣衫吹的有些凌乱,此刻看着更是有些狼狈。
不等有人招呼他,守护在棺椁周围的那批黑骑此时虽未乘马,却在主将的带领下同时举枪,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意浮现,向高承露压了过去。
王离性格高傲,在朝中向来是不会结党营私的,而朝堂又是一座讲求利益的粪坑,哪怕是他们这种士卒,都觉得大将军死后朝廷来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若是那张圣旨上真是写着什么对大将军不利的东西,他们不介意在此处将这太监给宰了。
还是管昭沉的住气,他走上前对高承露拱手道:“高公公匆匆赶来朔云城不知有何事?”
在场之人除江左、墨义与秦氏祖孙外再无他人知道朝廷给王离的谥号,自然是对高承露没什么好脸色。
高承露将手中圣旨举起,声音尖细:“圣旨到!”
这三个字落下,在场数万人却无一人跪下接旨,连管昭一向注重律法也如此,皆是眼神不善的盯着那张以美玉为轴,绫锦为面的黄色圣旨。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摆明了就是在对高承露说:你先读,等我们听完了再决定跪不跪。
高承露把视线投向知晓内情的江左,希望他能带个头,江左却是恰到好处的扭过头去,刚好避开了两人视线相交。
无奈,高承露只能是先读圣旨,虽然这些人明显是在藐视皇权,他总不能把人都给杀了吧?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大将军王离一生为国,戍边震慑草原二十四部,功劳当为牧岚武将之首,闻将军死讯,朕痛心疾首,为表将军之功,特赐故将军王离谥号‘武宁’,保王氏子弟一世荣华,以彰其功,钦此!”
一直等到圣旨读完,在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管昭率先跪倒在地,口呼:“牧岚边军士卒代大将军谢旨!”
圣旨上并未有什么对王离不利的话,相反,是一封实打实表彰功绩的诏书,有了管昭带头,所以边军将士纷纷跪下代王离谢旨。
在场之人除江左、墨义与秦氏祖孙之外都跪了,他们四人却是镇定自如,没有半点腿软的感觉。
高承露的视线在四人身上扫过,却是什么也没说,这四人背后都是有靠山的,确实用不着跪。
丁山作为代理大将军,一切流程走完之后,他向高承露径直走去,拱手道:“公公,大将军死前留下遗言,让我暂领这个大将军,让我等朝廷正式任命之后就将位子和军权还给朝廷,您回去时烦请给皇上带句话,让他尽量派人来与我交接!”
这一安排,实际上是王离对慕容风的一场投桃报李,你没有为难我,那我就将皇室一直求而不得的边军兵权还给你。
高承露自然知道此事的意义,眼睛一亮之后应承下来,又吩咐道:“大将军的遗体一直安放在这里也不是个事,皇上的意思是让我将遗体带回去进行国葬,到时牌位可配享太庙,等朔云城军民祭奠完大将军后,丁将军派支精锐将大将军送往京城。”
丁山一愣,没想到新帝竟对大将军如此恩宠,连配享太庙都舍得。
没有丝毫犹豫,他一口答应下来。
高承露是宫里的人,不适合在此处久待,简单祭奠过王离后就率先往京城而去。
不论是军户百姓还是将军士卒,连那学步的稚童全都披上了缟素,白色在此时成了朔云城的主色。
墨义在王离体表覆上了一层稀薄灵力,天气炎热,尸体不好保存,有了灵力支撑,就没有太多忧虑了。
军民眼含泪花分列道路两旁,黑骑是王离的亲卫,护送遗体的伙计自然也应由他们来做。
在黑骑的护送下,王离的遗体开始在朔云城各处缓缓前行,这是在让王离看一眼朔云城,看看这座他亲自守护多年的城池。
江左等人跟在棺椁后缓缓走着,身旁一个年轻人哭的尤为凄惨,鼻涕眼泪一大把,收也收不住。
江左有印象,这是王离身边的一名亲卫,属于是心腹之一。
“你咋个哭的这么伤心?这十万将士里你还是第一个!”江左从怀中递过去一张手帕,让他擦一擦。
年轻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对江左摆摆手,示意他别管。
墨义在王离身边当了这么多年对护卫,对这些心腹肯定熟,江左看那年轻人哭的实在伤心,不由得好奇起来。
“墨义啊,这谁啊,王离对他很好吗?这哭的也太惨了点。”
墨义扭头顺着江左的视线瞅去,回道:“这不小李吗?他刚来军中的时候因为长得比较瘦弱,可没少遭那些老兵的欺负,后来让王离发现了,不仅把那几个老兵收拾一顿,还把他收为亲卫了,如今他这点本事可以说都是王离教的。”
江左忽然觉得这小李有点眼熟,不止是见过那么简单,而是长得有点像一个人,又一时间想不起来,就追问道:“小李?叫李啥啊?”
墨义也是认真回想了一番,虽然不知道江左问这个干嘛,还是说道:“李……李项山?对!就叫李项山。”
江左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他终于想起小李像谁了,转而揽住小李的肩头问道:“李家村的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