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瑶面色“唰”地变得煞白,指尖微微一颤,竟被琴弦划破,一颗殷红的血珠悄然渗出。
他顾不上手上的疼痛,强撑着站起身,目光迟疑地望向聂明玦,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大哥,这是......何意?”
聂明玦依旧双眼紧闭,眉间紧蹙,正在与刀灵的煞气做着艰难的抗争。
“何意?”一道声音骤然响起,如惊雷般在金光瑶耳边炸开,“金光瑶!你为何要谋害我大哥?”
金光瑶循声望去,只见聂氏修士如潮水般向两侧退开,聂怀桑手握折扇缓步而来。他素来温和的眉眼此刻凝着寒霜,眼中满是愤恨之色,他身后跟着蓝曦臣、魏无羡和蓝忘机。
看到蓝曦臣的那一刻,金光瑶瞳孔猛地一缩,哪还有不明白的,他这是被人摆了一道。但他很快便稳下心神,迅速垂下眼帘,再抬眼时,面上已换上恰到好处的困惑:“怀桑,你这话从何说起?”
他的视线在众人之间游移,最终落在蓝曦臣身上,眼中流露出受伤的神色:“二哥也在此……你不是回云深不知处了吗?”
他垂手而立,宽大的袖袍下,手指微微颤抖,指甲早已深深陷入掌心。
“阿瑶,若非如此,我怎能亲眼看到你谋害大哥?”蓝曦臣眼中满是失望和受伤,“阿瑶,不……敛芳尊,你为何要害大哥?”
金光瑶立刻从琴案后走出,小跑到蓝曦臣面前,抓住他的衣袖,就要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哭腔:“二哥,我也不想这样……是父亲逼我的,他说……”
蓝曦臣猛地甩开他的手,素来温和的面容此刻变得冷峻而决绝:“说什么?”
金光瑶被甩得踉跄后退两步,眼中泪光闪烁,声音哽咽:“父亲说…若我不照做,我母亲永远也进不了金家族谱,我也会永远背着……的名声……我就完不成母亲的遗愿……”
蓝曦臣的声音也失去了往日的温和:“所以你就对大哥下手?”
“我实在走投无路才……”金光瑶急切地抬头,却在触及蓝曦臣的目光时浑身一颤,那双眼睛中,再不见往日的爱护与欣赏,只剩下无尽的失望和厌恶。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魏无羡突然嗤笑一声,厉声打断,语气中满是嘲讽与愤慨:
“可你的孝心,凭什么要让别人付出代价?恶人作恶,总有他们所谓的‘不得已’的理由,但他们可曾想过,为何他们的心愿非要踩着别人的尸骨去完成?为何一定要牺牲别人来成就自己的目的?”
他目光冷冽,直视金光瑶,眼中带着一丝不屑与杀意:“敛芳尊,你敢将乱魄抄用在赤峰尊身上,想必早已探知了乱魄抄会让刀灵煞气加重,最终会反噬主人?若非聂宗主修为深厚,此刻怕是早已神智不清……”
话音未落,他转头看向上首依旧紧闭双眼的聂明玦,抬手甩出一道清心符,符纸顿时化作一道柔和的灵光,笼罩在聂明玦身上。刹那间,聂明玦周身的黑气迅速消散于无形,神色渐渐缓和,原本紧皱的眉头也微微舒展。
见聂明玦开始专注调息,魏无羡又转回目光,向聂怀桑点头示意已无大碍,聂怀桑长舒一口气,感激地朝他一笑。
蓝曦臣突然上前一步,目光中满是质疑,逼视金光瑶:“敛芳尊,乱魄抄乃是蓝氏秘传,你是从何处得知?”
“……在岐山卧底的那三年,我翻遍了温氏藏书,无意中…得知了乱魄抄的消息。”金光瑶小心翼翼地看了蓝曦臣一眼,迅速移开目光,露出惯有的脆弱神情,语气真诚又无辜。
蓝曦臣心头一松,暗自庆幸乱魄抄并非自己透露,但转念一想,无论是轻信他人,传授清心音,还是赠送宗主副令,都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长叹一声,目光中带着痛惜:“敛芳尊,当初我给过你机会的,我数次委婉地问你,你是否需要我的帮助,可你一边向我哭诉,一边却暗中为自己的谋划步步为营……你从未信过我能帮你脱离金家。”
他嗤笑一声,自嘲道:“看看我在说什么,你根本就不想离开金家,又何需我的帮助?”
他广袖轻挥,一颗留影石瞬间飞向半空。画面中,金光瑶多次试探蓝曦臣,蓝曦臣却不厌其烦地开导他,暗示自己可以助他脱离苦海,试图唤回他的良知。但金光瑶表面上感激涕零,私下里却在云深不知处隐晦地打听留影石和藏书阁之事。
紧接着的画面中,金光瑶趁着夜深人静之时,悄然潜入禁室,翻找乱魄抄并撕下其中一页。最刺目的是他撕下书页时,唇角那抹得逞的弧度……
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毫无被逼迫的痕迹,皆是他发自本心的选择。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难道这都是别人逼你的?”蓝曦臣收起留影石,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金光瑶见大势已去,再也无法狡辩,面色瞬间变得颓然,忽而凄然一笑:“原来……二哥早就备好了后手。你从未真正信过我,对吗?我先前问你留影石之事,你说世间仅有一颗,没想到……二哥也会骗我。”
他抬眸望向蓝曦臣,神情骤然变得哀切,哽咽道:“二哥,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我曾对天起誓,纵使负尽天下人,也绝不会伤你分毫!二哥……你要信我……”
说到最后,他已是泣不成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仿佛随时都会决堤。
蓝曦臣眸光微动,眼中隐隐泛起泪光,似被他的话语触动。
魏无羡在一旁看得直摇头,心中暗叹金光瑶当真是巧舌如簧,竟能独辟蹊径,倒打一耙,三言两语就能将局面搅乱。若再任他这般诡辩下去,黑的都能被他说成白的,这要是真让他翻盘,岂不是显得他们这些人很无能?
他侧头看向蓝曦臣,催促道:“泽芜君,别跟他废话了,难保你不被他三言两语带偏了。”
“昭阳君说得是。”蓝曦臣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泪意已凝成寒霜,语气决然:“怀桑,请大哥…亲自处置吧。”
金光瑶见情势无可挽回,神色骤然一变,眼中阴鸷之色一闪而过,方才的脆弱哀切荡然无存。
他冷笑一声,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我倒是好奇,你们究竟何时察觉我的谋划?又是谁……在背后主导这一切?”
魏无羡唇角微扬,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敛芳尊,你还记得吗?百凤山围猎时,我就警告过你,不要妄图对我做些什么,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金光瑶却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透着几分癫狂:“哈哈哈哈,原来如此。”
他倏地收敛笑意,目光直视魏无羡,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可我始终想不通,魏公子为何变化如此之大?若按你从前的性子,我的计划本该万无一失。” 他微微眯眼,“不知魏公子……可否为我解惑?”
“有些事,敛芳尊还是不知道为妙。”魏无羡轻笑着摇头,语气淡然,却字字如刀,“不过,我倒可以告诉你两件事,其一,你母亲当年苦等金光善接她回金麟台,可金光善嫌读过书的女子麻烦,便将她困在云萍城,直至她郁郁而终。”
“母亲……”金光瑶面色骤然阴沉,双手紧紧攥住衣袍下摆,他缓缓抬起头,眼中翻涌着滔天的恨意。
原来,他母亲半生的期盼憧憬,不过是金光善随手抛下的残羹冷炙。她等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到最后,在那个畜生眼里,他母亲不过是个玩意,更是个麻烦……而他这些年……竟是在为一个害死他母亲的凶手卖命……
魏无羡继续道:“其二,你倾慕的秦愫姑娘,实则是金光善的私生女。每年的百花宴,金光善都会借机强迫不少附属家族的夫人,秦夫人……不过是其中之一。”
金光瑶的面色骤然扭曲,他死死盯着魏无羡,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说什么?”
魏无羡迎着他噬人的目光,淡声反问:“怎么,敛芳尊不知道?秦愫姑娘,正是你的亲妹妹。不然你以为,秦夫人为何会屡次阻止你与秦姑娘来往?”
“原来如此……我一直以为秦夫人看不上我的身份,没想到真相竟是……”金光瑶忽然低笑起来,面容瞬间褪去所有血色,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阿愫…… ”他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是真心待我的,是唯一一个……从不嫌弃我出身的女子……”
那个会为他细心缝制衣袍的姑娘,那个眼中盛着纯粹仰慕的姑娘,差一点,就被自己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他的好父亲。金光瑶只觉得胃部一阵翻腾,几乎要呕吐出来。
忽然,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好啊......好啊!金光善,你当真是我的好父亲!”
他猛地转向蓝曦臣,眼中迸射出近乎疯狂的光芒,嘴角却扯出一抹扭曲的笑意:“二哥想不想知道金光善还做过什么?走吧,带我去金麟台,我全都告诉你们……”
“曦臣,这是发生了什么?”聂明玦突然睁开眼睛,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蓝曦臣身上。他虽在闭关调息,但殿内骤然爆发的戾气与杀意,却将他惊醒。
蓝曦臣面色凝重,三言两语便将方才之事讲述了一遍。他语气低沉,字字如锤,砸在聂明玦心头——金光瑶偷盗乱魄抄害人,金光善害死孟诗,欺辱秦夫人,甚至让金光瑶险些与亲妹结为夫妻……
聂明玦瞳孔骤然收缩,周身戾气暴涨,身旁的霸下发出刺耳的嗡鸣。他猛地站起身,目光瞪向金光瑶,眼中怒火几乎要将他烧穿:“好一个金光瑶!你果然跟你父亲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
他伸手一摄,霸下便飞入掌中,刀锋所向,寒意森然。聂明玦缓步走下高位,每一步都似踏在金光瑶心上,眼中杀意凛然:“走!现在就去金麟台,我要亲眼看看,金家还做了什么!”
魏无羡见状,拉着蓝忘机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侧头低声问道:“蓝湛,你想去吗?”
蓝忘机眉头微蹙,目光在聂明玦与金光瑶之间扫过,轻轻摇头:“事已至此,有兄长和赤峰尊在,再无变故。”
“那好,我们正好趁机出来游玩一番。”魏无羡唇角微扬,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道:“过段日子,正好回你家结道。”
“嗯。”蓝忘机眼中闪过一丝热切,低不可闻地应了一声,耳尖却悄然泛红。
二人对视一眼,一同向蓝曦臣和聂明玦兄弟拱手告辞:“赤峰尊,泽芜君,聂兄,我们先走一步,等你们的好消息。”
几人微微颔首,目送他们离开。随即,聂明玦冷哼一声,命人押住金光瑶,大步朝殿外走去,背影杀气腾腾。聂怀桑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不过三日,金麟台便传来惊天变故。
消息如同惊雷般在修真界炸开:金光善与金光瑶合谋暗害赤峰尊,更企图嫁祸泽芜君。幸而蓝聂两家早有防备,当场识破这场阴谋。金家父子被废去金丹,囚于地牢。当夜,金光善便遭人刺杀身亡,据说尸身上竟有几十处致命伤。更令人震惊的是,向来端庄知礼的金夫人竟亲自提剑入地牢,一剑刺穿了金光瑶的心脏。
如今金家正紧锣密鼓筹备金子轩继任家主之事。但蹊跷的是,以秦苍业为首的多家附属势力纷纷要求脱离金家,这位金光善曾经的左膀右臂,不仅带走了金家三成修士,更卷走了大量修炼资源。更诡异的是,面对如此明目张胆的背叛,金夫人竟丝毫没有阻拦。
一时之间,修真界众说纷纭,猜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