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些，那中年男子面不改色，神情甚至带着几分满足。
他将手中的小刀在红糖糕上轻轻一划，那糕点霎时分成两半，随后他转向那尊独脚五郎神像，双手举过头顶，大声念道：“今日血祭已成，愿五郎神君笑纳。”
“明日逢诞，另有九个送上。”
那男人双手合十，对着神像深深叩首，许久后才缓缓起身，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听见这话，藏在檐角的裴钰忍不住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一股炙热的怒意瞬间从他心底升腾而起，但他知道，眼下他若是贸然出手，非但救不了人，还会暴露自己和姜灵的身份，让整个计划功亏一篑。
那个孩子已经无法挽回，唯有保全自己，才能救更多的孩子。这个念头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让他咬牙忍住了冲动。
但是待中年男子离去，裴钰还是悄悄从隐蔽处移动到井边。踏出的每一步他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任何声响。直到屏住呼吸，低头望向那井里……
只见一具具堆积的尸体成了山，全部腐烂变形，而刚才的幼童正死不瞑目地躺在最高处。
裴钰猛地后退一步，强忍着胃中翻江倒海的恶心感。这哪里是一口井，分明是一个魔窟！
但很快裴钰就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再次靠近井口，仔细观察。
井壁上刻着奇特的符文，井口四周还布满了暗红色的污痕，想必是长年血祭留下的痕迹。
不敢久留，裴钰暗自记下井的位置和周围环境，随后，便又敏捷地翻墙而出，沿着原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偏院。
回到小厨房，姜灵看了他一眼。
鼻子灵敏的她已然闻见了裴钰身上淡淡的血腥气，但是姜灵没有开口，只是给他递上一块毛巾，再递上一杯茶水。
裴钰微微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谢意。然后他用毛巾擦了擦手和脸，接着一口饮尽那茶。
“怎么了？你看起来像是见了鬼！”
姜灵急切地低声问道，眼中满是担忧。
随后裴钰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剧烈的心跳，然后才凑到姜灵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比见鬼还可怕！”
很快，他将自己所见都化繁为简，告诉了姜灵。
姜灵听完，脸色也变得惨白。
“竟是如此！”
“简直是丧尽天良！”
管眼下还在周府，姜灵已经是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一向柔和的声音此刻充满了愤怒。
“这样的事，恐怕不是第一次了。”
裴钰咬牙道：“那井底全是……”
他没有说完，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姜灵听了沉默片刻，随后眼神更加坚定起来。
“那人说明日还有九个孩子，那咱们必须赶紧通知谢大人，尽快救出那些孩子，把这些畜生都绳之以法！”
“嗯。”
裴钰听了是点头，眼中的愤怒也渐渐冷却，转头声音也冷静下来。
“今日我们就递消息出去，明日抓他们个现行！”
而在这时，裴钰突然停下话语，竖起手指示意姜灵。
【有人！】
转眼外面便传来脚步声，两人立刻分开，装作各忙各的。
进来的是春燕，她看了看两人，笑着问道：“裴家娘子，你果然还没离开！今日辛苦了。”
“这是上面给的赏钱。”
说着春燕便递过一枚锞子给姜灵，姜灵虽然心里恶心，但面上还是装作高兴地收了下来。
“明日劳烦再做九十九块红糖糕。”
闻言姜灵强自镇定，脸上挂起假笑来：“这有什么麻烦的，不过是顺手的事儿。”
“不过……”
“春燕姐，这府里祭祀，怎么用这么多的红糖糕？”
姜灵状似无意地问道，手中则是掂量着那枚银锞子。
春燕神色微动，但还是很快敷衍道：“府中祭祀，向来如此。”
“明日还是同今日一样，裴家娘子你莫要忘记了！”
说完，春燕就匆匆离去，只留下姜灵和裴钰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当晚，姜灵和裴钰便乔装后翻墙溜去了大理寺。
在大理寺里，他们同谢文细细商议对策。
裴钰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讲述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石头般砸在众人心上。
听着裴钰的话，一旁的大理寺众人都是面色凝固，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有人甚至不自觉地捂住了嘴。
崔司直是恨得直接半红了眼睛，就是一向稳重的谢文，也是默默攥紧了拳头。
但谢文很快深吸一口气，随后又恢复了冷静，开始思考对策。
裴钰的记性不错，取过纸笔，很快画了一张简易的周府地图，标明了那办祭祀仪式所在的位置。
“时辰是暮食之前，夕落初时。”
裴钰指着地图上的祭祀场所，声音冷静而坚定。
“有了这时辰和位置，咱们只要快速破了这周府外头的防线，应该可以抓他个现行！”
只是在裴钰准备安排计划时，一旁的崔司直突然来了句。
“裴大人，您说的明日祭祀还有九个孩童，但是……”
“那祭祀如此频繁，周府关着的幼童应当不止九个吧？这长安城里这几月里失踪的幼童，大大小小粗略一估也有几十人！”
“若是这样，咱们能里应外合把这周府人当场抓获，但那剩余的幼童呢？”
听得这话，裴钰微微愣住，显然他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周府如此庞大，谁也不知道那些被掳来的孩子究竟关押在何处。若是贸然行动，或许能抓住祭祀的凶手，但也未必能救出所有孩子。
就在众人陷入沉默之际，一旁的姜灵却是开口了。
“去寻那厨房管事的柳大！”
“既然是人祭，自然要让祭品先存活，直到正日子再祭祀！只要是人，就要吃食！”
“柳大管辖着府上食材，只要问他哪处的食材去向就能大致估算出孩童们被关在哪儿！”
说到这儿，姜灵的思路更加清晰起来。
“而且根据咱们之前知道的线索，这失踪的孩童有大有小。若是小儿，定要喝牛乳、羊乳的，问清牛乳、羊乳去向，或是找来府中奶娘，也能缩小孩童被关的范围！”
此言一出，谢文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就按灵娘子所说！”
谢文拍案而起，声音铿锵有力。
“寻些可靠的弟兄们准备起来！”
“胄甲穿起！护心镜戴起！明日，可有场硬仗要打！”
天理昭昭，那些恶徒必要受到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