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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五羊城,暑气稍稍散去。

天高云淡。风从珠江口吹来,带着淡淡的咸味。

总督府后园的书房里,窗明几净。

萧云骧搁下笔,揉了揉发涩的手腕。

窗外,那棵老榕树的叶子,依旧翠绿。

岭南大局已定。他这个主帅,反倒清闲下来。

林绍璋从川省赶来,正式接任了西王府的两广总督。

他是老西军出身,做过酉阳、渝州、川省等地的知府与巡抚,处理政务圆熟干练。

战后重建、安抚百姓、恢复民生,种种繁杂事务,到了他手里,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

萧云骧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前线的战事,也接近尾声。

陈钰成与叶芸来分兵进击,那些负隅顽抗的州府相继收复,降者如潮。

林启荣的第五军在桂省,也将旧朝军队成建制的抵抗力量,彻底击溃。

萧云骧下令三部肃清残敌,清剿土匪流寇,安定地方,协助建立西王府衙门。

这段难得的清闲,被他用来重启“抄书”大业。

赵烈文仍是忠实的记录者,也是唯一的知情者。

书房里堆满了草稿。

上面是萧云骧凭着记忆,用略显潦草的笔触,勾勒出另一个时代的模糊轮廓:

内燃机的原理、发电机缠绕的线圈、连接四方的电话网络、标准化的工业流水线……

这些,都是他为西王府科学院埋下的种子。

自然,大多只是皮毛。但他知道多少,就写多少。

有的甚至只有名称与用途的猜想。具体的探索与突破,只能留给未来更有智慧的大脑。

他能做的不多。但指一个方向,总好过让后来人,在黑暗中茫然摸索。

赵烈文默默地整理着这些文稿。任何一本流传出去,都足以惊动世人。

但因已重复多次,他心中早已平静。

外界关于西王“神降”的传言,在萧云骧一再否认下,渐渐被世人当作附会之谈,一笑了之。

唯有赵烈文,亲眼见证这些超越时代的智慧一字一句落于纸上,心底早已认定“圣人降世”之说。

他只是将这份确信深埋于心,恪守着萧云骧反复叮嘱的保密之责。

九月初,两广彻底平定的捷报传来。

同时送到的,还有一封来自江南、盖着军情局火漆的密报。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却触目惊心:

上京城惊变,东王一系被屠,血流成河。

当夜,总督府议事厅内,烛火通明,人影幢幢。

萧云骧召集了在岭南的核心班底:李竹青、林绍璋、陈钰成、叶芸来。

“神王动手了。”

李竹青率先开口,手指重重按在地图上京城的方位,

“比我们预想的更快,更狠。”

他的语气低沉,带着掩藏不住的嘲讽。

议事厅里静了片刻,只听得烛花噼啪轻响。

“终究是容不下一个权柄太重、功绩过高的‘兄弟’。”

萧云骧开口,语气却出奇地平静,

“也好。是时候,和他们割席了。”

众人围绕江南剧变、洋人动向与岭南善后,细细商议至深夜。

最终决定,陈钰成率第四军,留守五羊城及粤西,重点盯防港岛方向的不列滇人,防其异动。

叶芸来分兵驻守惠州、潮州等粤东要地,修筑炮台,防备不列滇人登陆。

所有与洋人的交涉,由擅长辞令的林绍璋,统一应对。

林绍璋同时总管两广政务,核心是恢复生产,稳固根基,让这片新附之地,尽快焕发生机。

萧云骧与李竹青,则赶回江城,主持大局。

次日清晨,天光稍亮,薄雾如纱,笼罩着尚在沉睡的五羊城。

萧云骧、李竹青、赵烈文及警卫营一行人,悄然出发,向北而行。

时值农历八月,岭南初秋,暑气渐退。战火平息的原野上,农人三三两两,正抢收着晚稻。

队伍经韶州,翻越骑田岭古道。

山路崎岖,林深苔滑。但沿途关隘,已有西军国民警卫队驻守。

道旁,民夫们喊着号子,挥汗如雨,正在拓宽险段。

放炮炸石的轰鸣,与高亢的劳动号子,在山谷间此起彼伏地回荡。

“这是在修路?”萧云骧勒住马,问道。

带队的吏员快步上前,利落地回应:

“回大王,是的!林总督有令,尽快恢复并拓宽岭南至湘省的商道,便利物流往来,降低货损。”

进入湘省郴州地界,景象又与岭南不同。

湘江支流旁,几座新建的蒸汽碾米房正隆隆运转,雪白的米粒簌簌落下。

江面上,货船往来频繁,船工号子粗犷有力,帆影不绝。

行至湘潭,他们遇到了西王府机械总局总办丁拱辰。

这位高鼻深目、带有明显阿拉伯人相貌特征的西军老人,兴奋地报告:

西王府与米国宾夕法尼亚铁路公司合建的湘潭至萍乡铁路,经一年施工,已初具规模。预计再有一年,便可通车。

届时,萍乡的优质煤矿,便可经铁路运至湘潭,转湘江水路抵江城,供西军钢铁厂等工厂使用。

“丁老,通过这段铁路的修建,要多培养我们自己的人。”

萧云骧叮嘱道,“免得将来,受制于人。”

“大王放心。”丁拱辰信心十足,

“铁轨制造、路线勘查、地基施工、枕木铺设,我们的人都能上手了。”

“只是大功率机车头的制造尚有不足,目前仍需向洋人购买。”

西王府工业才刚起步,这是没办法的事。

萧云骧点点头,急也急不来。

他在湘潭住了一晚,本想听听丁拱辰对政体的建议。

谁知这位技术巨擘对此兴趣缺缺,只要高层能坚持投资重工业,他便举双手赞成。

众人继续北上。

至常沙,萧云骧特意停留一日,探望在此任湘省巡抚的胡林易。

故人重逢,执手相看,皆感慨万千。

在西军医学院的调治下,胡林易昔日病容消退,面色转红润,咳嗽之疾大减,说话也中气足了。

“大王,我这条命,是医学院那些大夫,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他紧紧握着萧云骧的手。

两人在巡抚衙门后堂,秉烛夜谈。

从新政实施,选拔廉吏,到兴修水利;

从开发矿场,安抚地方,化解矛盾,乃至与神国割席后,西王府该采何种政体、该警惕哪些弊端。

越谈越投机,直至深夜。

次日辞别胡林易,队伍继续北上。

愈近江城,道路愈是平整。

山峦河岔之间,时常可见西王府正在架设的电报线路。工人们忙碌着,将一根根线杆,翻山跨河地连起来。

阳历10月1日下午,即农历九月初三。

历经二十多日跋涉,一行人终于回到了江城。

长途劳顿,人困马乏。萧云骧下令众人散去,好生休整。

他自己,只带了卢岭生一人,向着府衙后院走去。

那里,有座真正能称为“家”的小院,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