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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贤丰死死捏着奏折,闭上眼,陷入长久的沉默。

肃立在堂下的众臣,见皇帝面色变幻,手指微颤,却半晌不语,不由地相互交换眼色,心中暗自揣测。

不知那位以刚猛着称的肃中堂,此番又抛出了何等石破天惊的方略,竟让皇上如此难以决断。

贤丰怔怔地坐了半晌,脑中一片混乱。

最终,他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身旁一直屏息凝神的大太监安德海,将奏折给堂下重臣传阅。

第一位,便是站在众臣最前列的怡亲王。

怡亲王快速浏览完毕,目光在“移民实边”那条上停留片刻,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这两日因江南喜报而生出的满面红光,顷刻被怒意取代。

他猛地抬头,眼中似要喷出火来,直射身边的肃顺,声音因激动而显得有些尖利:

“肃中堂!你这条陈,莫不是要将祖宗龙兴之地,拱手让与汉人耶?”

他平日对肃顺重用汉臣等举措,尚可为了大局隐忍。

但一旦触及旗人“根本之地”,立刻变得毫不退让。

肃顺早料到有此一问,闻言丝毫不惧,反而踏前一步,声音洪亮,朗声反驳:

“怡亲王!若无足够人口填充辽东,空有千里沃野,我们拿什么去阻挡罗刹人?”

“拿什么去遏制他们的渗透蚕食?”

“难道靠几句祖训,便能吓退贪得无厌的罗刹鬼吗?”

他目光锐利,毫不退让地逼视着怡亲王,语气愈发激昂:

“关外沃土,由北归旗人主持,招募汉民垦种。”

“所出粮秣赋税,终究还在朝廷辖制之内!人地关系,我等尚有法度可以掌控!”

“可若一旦因人口空虚,尽数落入罗刹熊罴之口,凭我等如今内外交困之力,将来还能夺回来吗?”

“王爷,您今日告诉我,用什么去夺?”

“用何兵?用何饷?”

他语速极快,如同连珠炮般,将现实最残酷的一面,赤裸裸地摆在所有朝臣面前。

“你……你!”

怡亲王被这番诘问噎得一怔,脸上青红交错,指着肃顺,一时气结,竟找不出话来反驳。

眼看着两位位高权重的旗人贵胄,在御前针锋相对,值房内的气氛,顿时紧张到了极点。

所有大臣都屏住呼吸,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卷入这顶级的纷争。

龙椅上的贤丰见势不妙,唯恐局面失控,连忙抬起虚软的手,在空中按了按,声音带着疲惫:

“好了……好了……朝堂之上,成何体统!”

“二位爱卿,且稍安勿躁,此事……容后再议。”

皇帝开了金口,怡亲王与肃顺这才各自冷哼一声,勉强收敛火气,悻悻然地躬身退后一步。

但目光交错间,仍旧互不相让。

贤丰用力揉着太阳穴,头痛欲裂。

他无力地摆摆手,试图平息争执:

“此事关系重大,容朕再细细思量。且先……议议其他条陈吧。”

于是,值房内商议的重心,被强行从关外拉回了关内。

众臣开始逐一讨论,那另外七条堪称刮骨吸髓的聚财之策。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诡异的颇为默契,气氛甚至称得上“融洽”。

无论是盘剥百姓、断送子孙活路的预征田赋,还是毒害国民、贻害无穷的Yp官营;

抑或是掠夺民财的倍增厘金、必致物价飞腾的铸造大钱;

甚至是出卖国权、后患无穷的抵押海关与矿产……

这诸多条陈,阁内衮衮诸公,明确出声反对者,竟寥寥无几!

军机章京杜翰,鼓起勇气发出几句“是否可从长计议”、“或恐激生民变”的微弱提醒,

也很快被更多“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两害相权取其轻”、“事急从权”之类,冠冕堂皇的言辞所淹没。

国库空虚如洗,前线催饷文书,如火片般飞来。

在这种巨大压力下,似乎任何能快速弄到银子的法子,无论后果如何,都变得可以接受,“理解”了。

唯有那最后一条,迁移流民以充实辽东、看似更为长远的“根本之计”,

因直接触及旗人的核心利益与情感,受到以怡亲王为首的满洲勋贵的剧烈反对。

最终在贤丰的和稀泥中,被搁置了。

无人再敢轻易提及。

贤丰皇帝默默看着底下这群“识大体、顾大局”的臣工,心中五味杂陈。

他既有找到财源、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如释重负。

更有明知是毒酒,却不得不饮下的悲凉与无力。

既然敛财的大方向,已获默许,剩下的便是具体施行。

贤丰强打精神,挺直些脊背,接连下达口谕:

任命办事老成的直隶总督桂良,为全权代表,

负责与泰西诸国使节洽谈抵押海关、借款购械等事宜。

同时,正式准允了苏省巡抚怡良,此前提出的“招募洋兵,协助剿贼”之请。

其余如加征厘金、铸行大钱、推广捐纳、预征田赋等诸般敛财条陈,统由肃顺领衔,

会同户部及相关各省督抚,详细拟定章程,尽快推行天下,务求速见成效。

一道道旨意被书写、用印,然后迅速传出军机处。

穿过重重宫阙,飞向这个风雨飘摇的帝国四方。

秋日惨白无力的阳光,挣扎着透过高窗,斜斜照在贤丰皇帝,年轻却已刻满倦怠的脸上。

他怔怔望着臣子们躬身退出办事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看,御案上那本沉甸甸的奏折。

那些淋漓的墨迹,仿佛瞬间活了过来。

生根发芽,扭曲生长成深黑色的藤蔓,虬结着缠住了龙椅,缠住了他的四肢。

它们既是支撑这间即将倾颓殿宇的脆弱支架,也是将他死死捆缚在原地的致命绞索。

藤蔓疯长,在他的眼前,交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黑暗,彻底吞噬了最后的天光。

耳边只听到安德海惶急的叫声:“皇上,皇上,快传太医!”

他还是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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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终于交待清楚了,明天回归主线,请大家继续支持。乌鸦问一句哈,这次老妖婆没出场,大佬们有意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