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贾琏提到邢岫烟,妙玉便更慌了。
“可是她远在原籍,并未上京来,你又何曾见她?”
“况且,就算你见过她,可彼时你府上这省亲的园子还没建呢,更还不知道我这样个人,你又怎可能与她说起过我?”
妙玉说的当然对,毕竟前后时间线对不上。
可这时间线是对原着世界里的「土着人物」来说的,贾琏是穿越者,他当然可以跳时间线呀!
于是贾琏笑眯眯瞪眼说瞎话:“彼时我们家这园子是没建呢,自然也犯不上去寻访你来。只是也巧了,我当日去看望邢家妹妹,聊起家常,这便自然听她讲起曾经住在蟠香寺里的十年。”
“我听得自然纳罕,怎么好好儿的红尘中人却要住进寺庙里去了?邢妹妹解释家道清贫之外,又自然与我说起那蟠香寺的故事,这便说到了你。”
“她心下敬你为半师,又惜你为半友,你在她生命中地位颇重,于是她忍不住与我说了你许多。你如何教她习字,又再教下棋、填词……在她言语之中,你高洁慈悲,我便是想记不住都难。”
“于是等我回京,赶巧家里要修省亲别墅,需得寻访僧尼,听得管家说到了你。你的法名也是好记,况且又正是姑苏来的,带发修行,又本是官家小姐——这样的身份,想要同名重合的都难,原本就是独一无二,于是我自然就知道是你了。”
贾琏说到此处,不由得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妙玉,一片的波光潋滟。
“说实在话,你进我们府里之后那些「遗世独立」啊、「高山白雪」啊的,我全都不敢苟同;不过想及你曾经在那十年里,温暖过一个家境贫寒的小姑娘,我心下对你倒是起了敬意的。”
妙玉被贾琏看得心下一慌,又猝不及防贾琏竟然又突然夸赞她。
她原本也不是俗世里圆滑之人,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忙背转过身去,避开贾琏的视线。
贾琏此时倒是不恼,反觉得她有点活人气儿了。
“我倒希望你还是从前的模样。”
妙玉微微一震,却没说话。
贾琏点头,“我也知道你的为难。从前的你还有父母庇护,又近在父母身边,自然只觉这红尘温软;可是如今,你父母都已经不在,你又客居京中,难免又觉风刀雪剑。”
妙玉心陡然被揪紧,身子轻颤。
此时的妙玉,倒是像极了黛玉。贾琏心下油然而起怜惜。
“可是你处境已然如此,即便是砌起高墙,想将所有人都挡在墙外,以为这样便无人敢窥伺你,就能保得住你自己的秘密了?”
“我倒劝你:你既然想方设法住进我们家的园子里来,便是你想借着我们家的身份来替你挡住外头的风险,那你就应该学会先对我们家人——尤其是我,放下心里的防备,叫我知道你在怕什么,而我们家的本事又够不够帮你防备着你担心的那些权贵。唯有如此,你才能真正安全。”
“反之,既然你想借我们家来保护,可是你却有事还瞒着我,那我现在就可以与你将丑话说到头里——我们家贵妃娘娘省亲已经完毕,这省亲别墅里的闲杂人等正在一步一步往外挪。那些小和尚、小道士的都走了,你也该亲眼看见了,于是你在我们府里,如今也变得可有可无。”
“又或者还有需要你处,却也不必叫你继续在我们府里住着,只需将你挪进我们家庙水月庵去也就是了。可是你自己清楚,以你的处境,若是离开我们府里,即便进的也还是我们府的家庙,但是安全性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妙玉如何不明白?自从贾府开始往外挪小和尚、小道士开始,她的心就是揪起来的。
原本住进来这么久以来,她都从未主动与贾府人有交往;可是这时开始,她却不得不主动打开山门,想方设法与贾府的公子小姐们产生交集。
不是为攀高附贵,只是为了能保全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