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墓道后,我们没有立即开灯,洞里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孙反帝带头在最前面,四肢并用,贴着狭窄的内壁,匍匐着身子往前爬。
大概爬了十几米深后,才把手电筒打开。
这条墓道打的很直,幽深的像是一条地下隧道,手电筒的光柱照进去,几乎能直接找到底儿,尽头对接着宋墓的墓道。
按照杨老大的话来说:“这种工程都是小菜一碟,我的眼睛就是尺!”
我们在墓道里匍匐着身子大概爬了十五分钟,才爬到了宋墓砖室穹顶的盗洞口,又小心翼翼的顺着绳梯下入墓室里。
墓室里还是几天前的原样,从隔壁贵妃墓转移过来的明器堆放在墓室的几个角落,大大小小目测有上百件那么多,仅是唐三彩都有大几十件,而且件件还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刑二虎这是第一次下来,他看到眼前这么多的明器,眼珠子瞬间放光,刚要开口就被孙反帝赶紧嘘声制止,同时指了指墙角的盗洞,示意贵妃墓就在隔壁。
因为两座墓之间并没有百分百隔音,我们这边的墓室一片落针可闻的死寂,能隐约听到隔壁贵妃墓里有说话声,应该是考古队和我们一样,这点儿还在加班……
时间紧任务重,我立马比划了一个按照原计划行事的手势,开始拿着帆布背包,把明器往包里装。
为了避免会被蔡五爷察觉出,这里被动了手脚,我每拿起一件装进帆布包里,都在心里默默记着‘原址’。
比如最好记的三彩胡人骑驼,东南角的一对鎏金凤首壶和十几个酒樽,下面还压着几串玛瑙珠链;墓室正中的棺床旁,堆叠着十几个精美的漆盒,里面是成套的玉带銙,以及那一对方相氏的黑陶俑……
帆布包很快就被我装的鼓鼓囊囊,估摸着有好几十斤重,然后拉上拉链,再用粗麻绳系在背带上,冲着已经爬上盗洞口的孙反帝打了个‘ok’的手势。
孙反帝在盗洞口看到我的伸手示意后,他立刻双臂发力,绳子被瞬间绷直,把帆布包缓缓的往上拉,尽量的保持匀速,避免摩擦撞击墙壁。
在把帆布包拉上去之后,就转交给刑二虎和他的两个手下,三个人分别在墓道里的三个拐角,分成了三段,同样负责用麻绳把帆布包拉出去。
这就是我们在进来之前,提前定制好的搬运计划。
墓道非常平整,也没有石头,用这种麻绳拖拽传送的方式,可以最大程度的提高效率,既省时又省力。
只不过就是在把帆布包往外拖拽时,在墓道土壁会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但这种细微的拖拽摩擦声,应该传不到隔壁去。
在第一个包顺利被拖拽出去后,我立刻开始装填第二个背包。
由于唐三彩这种陶瓷比较脆弱,但凡拖坏一件,可能都是好几万的损失,所以我在装包的时候也格外小心,一些个头较大的蓝釉三彩马只能单独装进背包里,拉上拉链,再次给孙反帝打了个手势,示意往上拉。
头顶墓道里不断传来拖拽的沙沙声,在死寂的墓室里被无限放大。
当每一次背包被拖拽进墓道里,我的内心都会感到无比的亢奋和激动,就如同是大把的钞票装进了腰包里,忙碌的也不顾上去擦额头上的汗水,任凭顺着鬓角流下,滴落在墓砖上。
时间在无声的搬运中流逝,八九个帆布包来回重复轮换。
我几乎全程都没闲着,忙碌的就像是一个小陀螺,一个无情的明器搬运工,浑身带着干劲儿,丝毫感觉不到累,墓室里的明器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前前后后总共用了大概六个多小时,装了四十多个背包,其中有十几件是单独装的大件。
这六个小时不停的往上拉,孙反帝也是累得满头大汗,直喘粗气,不时的揉着发酸的手臂,更重要的是他身体挂在绳梯上,只能保持着一种姿势,还要尽量的壁面背包向上拉的时候摇晃撞击到墓墙。
前面也还算正常,可也就是在差不多即将清空的时候,我又装了一背包沉甸甸的青铜酒器,跟上面的孙反帝打了个手势。
这一背包要稍微比之前的重一些,孙反帝咬着后槽牙,双臂用力拽着麻绳,慢慢把背包拉上去,再双手托举着准备放在盗洞口的平台上,却没想到双手托举的力量没保持主平衡,已经被反复拖拽好几次,袋口出现磨损的背包向后一歪,里面的青铜酒器撑开了拉链,哗啦啦的全部都从上面掉了下来。
这几乎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我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大事不好!
十几件大大小小的青铜酒器,还有方尊、青铜镜,以及一些银器从四五米高的穹顶盗洞口‘哐哐当当’的砸在坚硬的墓室地砖上,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声音尖锐、沉重还带着回响,在密闭的墓室里疯狂冲撞、反弹、放大!
我在下面离得最近,要不是反应快,直接就掉在脑门儿上了,保准一砸一个血窟窿。
在墓室里搬运陪葬品失手被当场砸死的事情,在行当里也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可我虽然跑得快,但脑子还是跟着嗡嗡发炸,头皮一紧,咬着牙心里暗叫不妙!
几件青铜器摔烂就摔烂了,可这么大的动静,肯定是会传到隔壁去的!
上面的孙反帝也是被吓得伸出去的手还僵在半空,保持着试图挽回的姿势,表情无声的扭曲着,眼神惊恐的如同制造了灾难!
在巨响的回音消散后,隔壁墓室模糊的说话声也跟着戛然而止!
这死一般的寂静让我和孙反帝俩人大眼瞪着小眼,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连呼吸都跟着停滞下来,看着眼前满地的狼藉,大脑一片空白……
这声音要是引起隔壁的注意,很有可能这一个小小的失误,就要葬送我们之前付出的所有努力!